王朔说（大意）让男人上瘾的都不是甜东西。我倒不是要标榜男子汉气概，存心戒甜，实在从小不喜欢，中年后胃疾，甜东西吃后泛酸，挺不好受的。但是姑娘年轻，在我身边时，常常闹着步行去松屋吃寿喜烧，我被迫相陪。

三个月前她去新加坡，主张不回来，偶返，也就探探家人，洒扫祭祀之类，大段时间在那么个热带小城里消磨，夜来去酒吧坐，说苏格兰威士忌，纯麦双份，不冰不苏打水。酒保打量打量，说你背后，一定有个老男人。

清明逢春假，她回来扫墓，要吃的东西要见的人太多，完全忘记寿喜烧这档事。她在家的时候，说新加坡，空气好，安全友善，又满街走丑女，令上海姑娘在那边四顾茫然，胜之不武，唯一缺点是日本料理不够精，生鱼片不如高岛屋。我们直奔新鲜馆买帝王鲑，老规矩跑到高岛屋一楼平台上，竹影婆娑，当场消缴，吃得肚子里冰凉，说不行了不行了，赶紧找热饮，就近只有hello kitty主题餐厅，我生平第一次拿粉红马克杯喝咖啡，想起有同学在此楼上班，右手遮脸，生怕成群里的笑柄。

下次学乖了，直接打包生鱼片和白熊咖喱，法国什么糕点的一堆，满铺一床，边看片子边猛吃，《名侦探柯南》或者《老友记》。黄记拉面馆的老板肯定是上海第一个现在就开始卖小龙虾的，我们赶去捧场，用掉一袋子手套，要了两盘清明最肥美的螺蛳，小龙虾红块堆磊，玉体横陈，很有六朝气象。此时我的生活节奏，工作节奏、完全乱掉，把衣服从床堆到藤椅上，能躺一会儿，醒来重新把衣服堆回床上，才可以坐在椅子里画画。她索性窝在床上看电脑和手机，兴致一高，叼着爱尔兰手工烟斗，抽黑船长烟丝，说真心香，一股奶油味儿。然后抱着狗自拍无数，狗气都透不过来，当然很配合，也一如既往的无辜。

转眼回新加坡的日子到了，行李打好，我拿大箱子下楼，看车后盖放不放得进，她突然想起，哎橱下面中间抽屉，还有条绸披肩。等我取来，她已经坐进车子里，接过挥手，车窗摇起来绝尘而去。

我一个人披上外套，不知道为什么步行去了松屋，点一份牛肉寿喜烧，坐下来打生鸡蛋，锅子里飘出甜香，牛肉开始变色了，一口接一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