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均辰:中国还有很多濒危物种没有留下自然状况下的影像记录,例如有哪些?野性中国的“濒危物种影像计划”进展如何?
奚志农:例如绝大多数公众所知道的白暨豚,已经灭绝了。而在长江水还很清的时候,并没有留下一张白暨豚在长江里生活的图片。中国还有不少两栖类和爬行类动物处于濒危状态,但没有任何影像资料。这两个类群最不被人关注,数量稀少,所依赖的独特的生态环境也很小。有些物种可能还没有被科学家认识,还没有被命名,就无声无息地处于消失边缘了。野性中国的“濒危物种影像计划”希望能够系统地、长期地、持续地关注这类物种,为更多濒危物种留下珍贵影像。
妮均辰:相比长江、黄河、青藏高原、三江源等物种资源丰富的区域,工业化和城市化等人类活动是否对城市的野生动物有更多负面影响?
奚志农:有很多野生动物还顽强生活在城市的混凝土空间中。能把那些城市边缘和缝隙里的、已经很少的自然和野生动物保护下来,能够打动人心的还是影像的力量。我比较提倡“立足本地”进行野生动物拍摄,为本地硕果仅存的野生动物留下好的影像记录,周围和当地人才能了解进而参与保护。例如在中国福建厦门市,有鸟类摄影爱好者发现了紫水鸡,这类鸟种在当地已经消失一百多年。大家因此呼吁停止开发湿地,以保护珍贵鸟种,当地政府也做了响应和让步。
妮均辰:为什么说中国是世界上最难拍摄野生动物的国家?从事野生动物拍摄20多年来,您感觉这种状况是否有所改善?
奚志农:中国大型哺乳动物数量稀少,而且动物对人常常怀着高度戒备之心,再加上野生动物摄影在中国并非一个成熟的行业,所以拍野生动物比较困难。
局部地方确实有所改善。更多保护区在建立,森林停采,自然在恢复,野生动物种群也在恢复。但整体大环境还是不容乐观。
中国传统社会对待自然的一些态度和观念需要被重新拾起。中国当代社会的一些商业采伐、开发和狩猎行为,乃至制度与相关体制都需要反思。
妮均辰:中国的野生动物摄影与国外最大的差距在哪里?
奚志农:中国公众从30年前就看《动物世界》,在没有条件走出国门时,就通过国际顶尖团队拍摄的纪录片了解了这个星球上的很多野生动物,知道南极大陆的帝企鹅长什么样,知道非洲角马如何迁徙。而唯独对自己这片土地上的野生动物,了解得还远远不够。这是一个特别大的反差。
在国外,很多野生动物摄影师本身就是生物学博士,或者具有生物学背景。野生动物摄影师是一个行业,具备很高的专业化、职业化、系统化、产业化和社会化,社会也对野生动物摄影存在着持续、长久的需求,摄影师可以凭借拍摄生存。但中国还没有形成野生动物摄影的行业。希望通过“野性中国”的努力,促进这个行业在中国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