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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成在久:神柟与华夏楠木家具


2012-11-28 15:44:17     作者: 柯惕思    字号: T|T    来源:

    《庄子》“美成在久”指出任何的美好,都需要足够的时间才能够形成。《美成在久——金丝楠艺术展》20121128日—1228日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展,也是反映一个耐久之华夏传统。

 自古楠木就被认为贵木之一,适合来用作龙船,船棺,柱梁﹐及万类的物品等物品。有许多中国古代文献可以佐证,如战国《庄子•外篇·山木》的“其得柟梓豫章也,揽蔓其枝而王长其间,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西汉《淮南子•齐俗训》也有“伐楩柟豫章而剖梨之,或为棺椁,或为柱梁,披断拨檖,所用万方,然一木之朴也。”的记载;《淮南子•修务训》还说“楩柟豫章之生也,七年而后知,故可以为棺舟”;而南朝宋的《后汉书》则有“今京师贵戚,郡县豪家,生不极养,死乃崇丧。或至金缕玉匣,檽梓楩柟,多埋珍宝偶人车马,造起大冢,广种松柏,庐舍祠堂,务崇华侈。”的说法。

    楠树巨大,树干长而直,形态美丽;木质细且均匀,容易锯、刨、雕,出清香味;经打磨后,表面光泽迷人;成品性质稳定,耐潮防虫。参看中国古代文献,可以得知以楠木为家具陈设,其等级不在花梨、紫檀、乌木之下;而中国古代宫廷档案及存世的物品,则可以从一个角度证实楠木家具陈设深得皇室的赏识。

高古的楠木

    楠木最古老的文物遗物跟葬俗有关。有很多战国时代的楠木船棺就是在考古过程中被发现的。船棺又名仙舟,就是船形棺。船棺均由整段楠木刳成,上下套合,底部为船形,中挖长方形凹槽以盛放尸体,盖为半圆形。而以数百根巨大的楠木排在一起做成椁的例子,则是在汉代墓葬中发现的。楠木的耐久性,在古人看来,若苍天之永恒,因此,楠木也就被赋予了许多“神木”的色彩,先人们相信楠木船棺足以传载灵魂升入天界。因为楠木的外形长直、材料耐潮湿的特性,还适合世俗的造船。现藏扬州博物馆的唐代龙舟就是楠木做的。 

    在古代,最大的楠木料要进贡宫廷皇室。通常,为建筑“大木作”的是楠木柱梁。明代皇帝曾经派专人督办采伐事宜,为宫殿、朝堂、陵墓之用,称作“皇木”。那时,大部分的巨大的楠树几乎被砍伐一空。在明代营建北京皇宫时凡重要建筑都是用楠木作栋梁。在陵墓的修建上更是以楠木为主。因为这两项工程历来被统治者视为和社稷长久与否相关。所以,永乐朝多次派人去采木,工部尚书宋礼一生曾数次入四川监督采木。《明史•宋礼传》记载:“初,帝将营北京,命礼取材川蜀。礼伐山通道,奏言:‘得大木数株,皆寻丈。一夕,自出谷中抵江上,声如雷,不偃一草。’朝廷以为瑞。”传说永乐皇帝因此十分高兴,认为有神助,遂赐名“神木”。天坛祈年殿的28根楠木大柱也能反映其木质跟天神有关。

    另一方面,建筑的“小木作”,包括门窗的雕刻装饰也经常使用楠木。明天顺的王佐在其《新增格古要论》中指出“香楠木好刊牌匾”。流传的楠木匾额及对联,如今所见不少。明天启的文震亨在《长物志•照壁》中提到室内用照壁的时候就说“得文木如豆瓣楠之类为之”。照壁为中国古代建筑所特有,流行于明代,多是设于大门内的屏蔽物,作用或可相当于固定屏风,也属于建筑中的“小木作”。

                                       楠木木材

    楠木成材需要数百年时间,主要产于四川、湖南、湖北、江西等地的深山中。广西、云南、贵州、海南、福建、台湾、浙江、广东、安徽、陕西等省也有散见。现代专家把楠分成如下几种:小花楠、毛山楠、普文楠、细叶桢楠、闽楠、桢楠、滇楠及台楠。而古人的划分却比较笼统,据明天启谷应泰的《博物要览》记载:“楠木有三种,一曰香楠,二曰金丝楠,三曰水楠。南方多香楠,木微紫而清香,纹美。金丝者出川涧中,木纹有金丝,向明视之,白烁可爱。楠木之至美者,向阳处或结人物山水之纹。水楠色清而木质甚松,如水杨之类,惟可做桌凳之类。”又据明天顺王佐的《新增格古要论•异木》对“香楠木”的解释是:“出四川、湖广,色黄而香,故名。好刊牌扁,又有紫黑色者皆贵,白者不佳”。除了《博物要览》以外,古籍里的“金丝楠”之称很少见,大部分称“香楠”或者“楠木瘿”;色差一点儿的,呈清白色,而木质疏松,谓之“水楠”。

    明万历《广志绎》则是这样解析香楠的:“其老根旋花则为瘿木,其入地一节则为豆瓣楠,其在地上为香楠”。据此可知,“骰子香楠”、“骰柏楠”、“柏楠”、“豆瓣楠”及“满面葡萄”都是特指楠木根瘿的。其中一个满有趣的变化是,树根的材质所显现的歪曲的花纹,这是因为树干的重量压迫所致;楠木瘿子的花纹看起来好像带子的葡萄,或者带点的骰子。另据明天顺王佐《新增格古要论·骰柏楠》记述:“近岁,户部员叙州府何史训送桌面是满面葡萄,尤妙,其纹脉无闲处,云是老树千年根也。”王佐收到的木纹桌面就是楠木根瘿木。

楠木家具

    自古楠木瘿子多用来做家具、器皿。宋梅尧臣《和王仲仪咏瘿二十韵》说:“在木曰楠榴,刳之可为皿”。宋孔平仲《续世说•雅量》也说:“齐萧铿左右误排楠瘤屏风,倒压其背,颜色不异,言谈无辍”。可见,“楠榴”、“楠瘤”也是楠木根瘿木的又一个称谓。宋代的文人画家如苏轼、米芾,就开始热衷各种不同的天然纹理和各具特色的自然材质,并冠之以一个“文”字,称为“文木”、“文石”。同时,这些自然材质又借文人之笔,得到了意境的升华。

    明末清初的文人也喜爱楠瘿子,明万历高濂在《遵生八笺》中推荐以豆瓣楠为墨匣、砚匣、图书匣与香几面镶心。明天启文震亨在《长物志》又建议用豆瓣楠做小橱柜、各类文具和照壁镶心。清康熙周二学在《赏延素心录》中也主张以豆瓣楠为册叶套板。在清代宫廷造办处档案中,也经常能看到花梨或者紫檀边镶楠木瘿子心的家具的记录。

    楠木是古代宫廷、皇室拥有的诸多家具、装饰品所必需的原材料之一。元代《南村辍耕录》有“寝殿楠木御榻,东夹紫檀御榻。”的记载。在《长物志•榻》中文震亨建议要按照“旧式”,使用楠木制造新的榻;所谓“旧式”,就是明末仿古的概念。现在香港私人收藏的罕见的明代“旧式”楠木插尖榫榻,就明显有着元代的风格。另一件早期皇室楠木家具,即明洪武楠木胎金柜﹐现藏故宫博物院,柜顶正面雕龙云纹,原有光金髹尚存。因为楠木的防潮防蛀的特性,能保护字画、书册、布料、笔毛等等,所以经常被作成盒子、画盒,箱子、柜子、书格等等;也因此特性;又有不少以黄花梨、紫檀为主要材料的家具的里面也会使用楠木的副板。

    在明代,大部分的显贵家庭喜欢摆放及使用髹漆家具。因为髹漆家具需要稳定的木胎及粘合剂力,所以通常首选杉木或者楠木为材料;而因为楠木的保护特性,是最适合柜箱之类。清代进一步发展了明代的楠木髹漆技术,从雍正、乾隆两朝的造办处档案中不难发现使用楠木作为漆家具的胎骨的实例,包括“几张楠木胎红漆圆腿长方杌子”,“二张楠木胎藤屉金漆有抬杆罗圈椅”,“楠木胎洋漆百古案桌”等等。

    清代早期,皇室宫廷经常以楠木做装饰和器物。从故宫博物院存藏的物件及当时造办处档案和进贡档案可见,除了使用楠木作为漆家具的胎骨以外,楠木还有两个主要的用途:第一类是作为家具的主要用材,第二类是作为家具的镶嵌用材。仅第一类在宫廷档案中就能看到两百多件。从这批的档案记录能看出楠木家具被该皇朝使用的数量,前所未有地繁多,其种类涵括:案桌、书格、余板、香几、屏风、杌凳、插屏、床、吊屏、案几、剑架、宝座、衣架、柜、围屏、挂屏龛、炕罩、靠背、亮轿、镜架、及痰盂。故宫博物院藏的楠木圆凳及楠木条桌就是代表性的例子。清代宫廷楠木桌案包括折叠桌、炕几、图塞尔根桌、善桌、琴桌、抽屉桌、供桌等等。清代宫廷用炕上家具也不少,而宫廷档案就记录有十多张楠木炕几,例如康熙皇帝御用的一张银面算术炕桌就是以楠木为骨架的。

    有关折叠桌类在明万历高濂的《遵生八笺》中,是这样被描述的:“(叠桌)… 以水磨楠木为之…。” 水磨是传统髹漆技术的概念,就是刷较稀薄透明的漆。明天启杨明加注的《髹饰录•水积》这样解释道:“如水之积不厚”。在中国江南地区,“水磨漆”经常被用来打磨黄花梨、紫檀、楠木、榉木等家具,目的是让原木的美丽纹路更加凸显,同时起到保护家具表面的作用。

    除了清代宫廷喜欢使用楠木柜格外,民间的文人画家也对这种家具情有独钟,并以之为雅。文震亨在《长物志•橱柜》中说:“以湘妃竹及豆瓣楠,赤水,椤木为古。”康熙周二学《赏延素心录•大画橱》则说:“大画作橱,用豆瓣楠,次则香楠木。”以现藏楠书房的楠木瘿圆角柜为例,就是典型的苏式工艺的反映。

    另外,传世的楠木椅子比较少见,常在偶然中遇见。在我所经见的楠木椅中,最为难得的是一张做于清中期的明式四出头官帽椅。由此想到了清中期《红楼梦•卷三》中描述了王家的大堂,细致地描述了布置在大紫檀雕螭案之前的“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也因此,如果能碰到流传有绪的楠木交椅,就能够推知曾经的使用者的地位之高了。

    查阅雍正乾隆两朝档案,可知约有八十件左右的家具是用楠木做镶嵌用材的,譬如“二张  包镶银饰件紫檀木边楠木心桌”,“一对  紫檀镶楠木雕花卉人物炕柜”,及“八张  紫檀镶楠木宝椅” 。这种作法沿袭了明代或更早的传统,比如明万历高濂在《遵生八笺》中曾建议香几面镶心使用豆瓣楠。明末清初的黄花梨桌案橱柜镶豆瓣楠木心也能代表此传统工艺。在福建浙江,还有一个鸡翅木边镶楠木心的传统,以及一件清晚期的产于浙江湖州的紫楠木边黃楠木心四件书柜。其实,这类硬木边包镶楠木心的家具,在古典家具中经常能够看到。乾隆四十七年(1782)有一大批紫檀家具自粤海关进贡,包括一套紫檀镶楠木雕洋花山水人物纹塌及紫檀镶楠木雕洋花罗浮图三屏风。现在存藏故宫博物院的一件紫檀边楠木心床就属于紫檀镶楠木的床榻一类。

     古时,宝贵的楠木也用来做文房杂项。宋人用之为皿器、屏风,明清两代人,尤其是文人画家,在对联、书房匾额、墨匣、砚匣、图书匣、小画匣、笔筒、文房盘、册套版等用具的材料使用上,也视楠木更能体现文雅和珍重。

    再者,自古以来楠木被赋予了许多神秘色彩,故也常被用来做佛龛,流传者也不少。可以参见清宫廷造办处档案所载乾隆四十二年楠木壁子挂屏龛的记录。类似的宫廷风格的佛龛,就曾现身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

    总之,不管是精巧细致的宫廷风格,还是古朴优雅的文人气质,楠木都能很好地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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