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我的长子小彦,带着他在美国出生的两个儿子博远(23岁,大学毕业已工作)和凯文(18岁,即将上大学)回国探亲寻根。前后20天,既到了我的出生地成都,也去了台湾,因为他出生在河南光山的妈妈,家人现已移居台北。事情虽小,时间也不长。但是,从长远看,很有意义,值得一记。
在成都虽然只有5天,却让他们接触到了这座有2300年悠久历史古城近百年的巨变。我特意带他们去寻找我90年前出生的地方:文庙后街34号。这条大街虽然还在,却已经面目全非了。9岁以前,我是在这里长大的。那时,虽然已经推翻满清进入民国,还是军阀割据的时代,不时可以听见枪声。狭窄的街道上,两边都是红漆大门紧闭的公馆,晚间的路灯点的却是昏暗的油灯,交通工具是人抬人的轿子。这个城市刚开始出现汽车时,都把它叫做“怪物”。偶尔呼啸而过,我们这些小孩子都要跑出来看个新鲜,结果吃到它卷起来的一片灰尘。

今天,这里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世界了。我们是乘出租车来的,在一条两边都是高楼的现代化马路中间停下。但是,要去寻找我的出生地可就难了。四处打听,好不容易在一位好心老人的带领下,在一座缩到后面的宿舍楼的墙上看到还钉着一块蓝色的路牌:文庙后街34号。旁边耸立起来的却是20层楼的“四川省公安厅”。我们于是连忙在路牌前面摄影留念,证明已经找到我们家的“根”了。
在成都,他们除了吃有名的四川小吃,逛趣味横生的宽窄巷子,看不可思议的川剧绝活“变脸”,还登上青城山峰,观看了自古以来就存在、至今还在造福人民的大型水利工程,有“世界水利文化鼻祖”之称的都江堰。人见人爱的熊猫已经成为中国的和平使者,在美国只能在首都华盛顿的动物园里才能见到它。这次,这两个在美国长大的孩子居然在世界唯一的熊猫基地见到了一大群熊猫,可以想象他们有多开心。在那里,他们的相机几乎没有停止过工作。他们还非常幸运,平生第一次目睹了98岁老书法家马识途用毛笔挥毫写字,书法是至今还在发扬光大的中国文化瑰宝。老爷爷是我的老战友,他特意为两个年轻的后生留下了墨宝,鼓励他们向前“奋进”。
在成都,我们经历过几次宴会,不是亲友们欢迎我们,就是我们答谢大家。对于我的儿孙,几代人的几十张面孔,初次相见,语言不通。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强烈印象:我们真是一个大家族啊!在美国长大的孩子思想里,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以想象,所有这些新事物,在他们的脑子里出现了多少问号。

在回北京的飞机上,我和博远坐在一起。那天到达北京上空时正遇暴雨,飞机不能降落,临时改飞西安暂候,真正到达北京时已经是半夜三点了,害得大龙在机场等候我们五个小时。在飞机上的12个小时里,我和博远有过一段思想交流。我吃惊地发现,他这么年轻就已经开始能够深入地去思考人生的哲理问题。他居然拿出随身携带的《圣经》,跟我讲述他对“生”与“死”的看法。他的圣经已经到处画满耀眼的黄线,说明他已经熟读耶稣基督的真理。我没有完全听懂他滔滔不绝的论述,也没法向他表达我的看法。但是,看到他小小年纪就专心探索如此的大问题,我着实感到高兴。这个孩子,从小表现就不太一般。长大了,又如此喜欢思考问题,是个大有前途的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