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方丹对铜镜修复看得很简单,以为无非就是粘粘补补做做锈,当真正去做的时候发觉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开始粘都粘不牢,前前后后尝试了四五种胶,甚至用过鸡蛋清,有时是胶的用量不对,有时是因为清理断面不清楚。有时候好不容易粘牢了,在补缝阶段也发现有的地方不平,有高有低,没法补救,而导致修复效果很差,不吃苦头不知道,慢慢地才明白在动手之前的观察重要,拿到手要观察,用胶前要观察,粘好后也要观察,甚至还要对铜镜断代有所把握,对金属比例等有所了解,要在脑子里对每一步都要制定一个修复方针,哪些地方要重点清理,哪些地方要重点粘合,哪些地方要留锈,哪些地方有暗伤惊缝等等。”方丹如此总结他的修复经验。
明代双鱼水草纹铜镜
西汉早期八连弧勾龙纹铜像
“修复修复”其中关键的是一个“复”字,尽最大努力恢复铜镜原来的样子,这是一个基本准则,这就是文物修复中常常会提到的“修旧如旧”,别看就这四个字,真的要做到很难,这在清理断面和浮土浮锈时方丹会很注意,能不清理就不清理,这样不仅会最大化地保留镜子的原生态,而且会减少因清锈而造成二次伤害的可能性,比如一些汉镜,在经历了两千多年后,其本质已完全发生变化,很脆弱,用力大一点就会裂开。
“对于补肉、补缝则更难,在保持原生态的前提之下,对与主要的所用的修复材料与铜镜本要尽量相同,与镜体的结合要尽量保持自然,那么就要求在平时对修复材料的收集,比如修复价值不大的一些普通品种残镜及铜镜锈粉。当然即便有了这些,在具体操作时也是很难很难的。而且在遇到需要补做精细纹饰和文字的时候,考验自己的就不仅仅是仔细和耐心了”方丹说。材料上的不确定和技术上的短板,也会让他有时候真的感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铜镜修复这个行当里,有过专业学习的修复人员几乎对修复的方法材料等问题都比较敏感,方丹也请教过一些专业人士,但一般不会多做解答。这让他在学习修复的过程中绕了不少弯子,更多的都是靠自己摸索,已至于至今仍有许多困扰他的问题无法解决,比如镜面的修复以及一些具体的修补材料。“但我想,这些都不会让我有所却步,我更为享受的是那种修复铜镜后的自我成就感和愉悦感,每次修复工作完成后,看着手里的成果,就好比手捧着初生的婴儿,虽然和一些专业修复的东西不可相提并论,但是我感觉那是我努力的成果,让我感觉到生命的重生与延续,对她的感情会在心里由衷地滋生。拍照、擦拭、量尺寸,仔细打量,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眼都倍感温馨。”
有时也会有藏友发短信或打电话询问藏品的情况和价格,在工作之余能有一些小的收入让方丹也很开心,他说:“但我更开心的是他们对我藏品的认可,对我修复技术的认可。那也是对我及藏品的一种尊重,金额的多少真的不觉得是有多重要了,人与人相处和人与镜的相处有很多地方是共通的,尊重、珍惜⋯⋯难道不是吗?!”
“铜镜和许多古代艺术品一样,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和汗水的结晶。百千年后能让我们看到是‘可遇不可求’的,遇见就是缘分,是缘分就要珍惜,就如同对自己爱的人,给她一个归宿,给她一个承诺,要尽到自己的责任。她们不是冰冷的铜块,她们是有生命的,既然是生命我们就应该爱护。”方丹说,“不求能完全读懂铜镜里面所表现的文化内涵,也不求有朝一日能获得珍宝级的铜镜佳品,我更看重的是希望有更多的破裂铜镜在我手上能得到生命的延续,让更多的人看到她应有的风采,让更的人能认识到她们应有的价值。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的行为当然与救人性命不可相比,但至少我自己的心灵会因此得到净化,而自己在人生的旅途上也会获得一份快乐的修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