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记忆
到了这个年龄,忆往事已成为一种享受。我脑海那个“收藏夹”里,早已装满了记忆。那些苦涩的,随着时光蹉跎已经淡化,只有那饱含深情的却永远难忘。
1972年我整50岁,为了向生我养我的、当时正在成都避“文革”之难的母亲感恩,我特地从河南对我进行劳动改造的干校请了个假专程去探亲。临走,妻子小裴交给我带去的礼物是一满筐她饲养的鸡下的蛋,每个蛋都写上它是哪天生的。在那个艰难的日子里,这是多么满怀深情的珍贵礼物啊!
在成都,我还意外地见到了我的引路人马识途。那时,他刚从“文革”中被关押的监狱出来,在家等候“解放”。当我敲门进去的时候,意外的惊喜让我们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激动万分。我们随即骑上自行车奔赴杜甫草堂畅叙别情。在那里,我们意外地发现,被红卫兵斥为“四旧”并要砸烂的盆景居然完整无损地在此供人观赏。原来,这些盆景都被加上了一层“红色”外衣,所以被保护下来了。例如,两个石头之间用两根铁丝联系起来,挂上一个“红军过大渡河”的标签,红卫兵就不敢碰了。中国老百姓多聪明啊!
2003年,次子大龙开车送我们去河南上乐村作了一次十分特殊的“探亲”。“文革”高潮的1969年,除了长女蓓利已被送往东北兵团插队和15岁的长子小彦被留下分配当售货员外,我们全家被“扫地出门”送往河南上乐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时,大龙不过10岁,他的妹妹小虹也才5岁刚上幼儿园。对于上乐村,这是一批“牛鬼蛇神”被送来进行“劳动改造”的。可以想象,我们这些人的“政治面目”是怎样被介绍给农民的。但是,我们发现,乡亲们并没有信这个“邪”,而是以眼见为实。很快,我们在劳动中就变成了好朋友,彼此关怀照顾。我的爱人在当地中学任教以后,更成了学生最热爱的老师,学生们经常主动来我们家帮忙挑水干活。一大早开大门,我们常常发现,不知哪个学生又给送来了新鲜蔬菜。于是,我爱人将这些蔬菜送往学校食堂做给大家吃。从此,师生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次,我们的车还没有进村,在高速路上就和前来欢迎的乡亲们拥抱在一起了。在重返上乐村的日子里,我们最深的感受就是“回家了”!这种油然而生的感情,若不是亲身经历,真不敢想象。在几十个学生欢迎我们的联欢会上,我给他们题写了两句感言:“翻天覆地变化,祖国前程万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