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4月,阿克曼(Michael Kahn-Ackermann)从德国歌德学院(中国)院长岗位上卸任,没清闲几天,便被国家汉办聘为顾问。3个月来,阿克曼的生活像上了发条。采访过程中,这位上世纪70年代的“工农兵学员”一直在应答手机,中间,还穿插了一个来访。如果“跟拍”阿克曼一个上午,你会发现,他连坐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中文擅于表达微妙细致的感情
今日中国:“汉语桥”在华留学生汉语大赛已经举办了四届,西方人也会喜欢这类语言大赛?
阿克曼:我是第一次作为评委参加大赛。感觉很惭愧,很快就被“淘汰”了。有很多成语并不常用,我绝对不知道。
阿克曼
一个外国人对汉语是否掌握,这在中国人看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学中文意味着进入另外一种文化,中国人对自己文化的特殊性感情较深,特别在乎。西方人却不怎么上心。他们会觉得,OK,你德文很好,又怎样?
汉语是一种依靠idiom(惯用语、成语),而非语法的语言,中文几乎没有语法规律,比如说:来了你。人们不觉得有语法错误,可是用拉丁语法无法解释这一结构。英语里绝对不可能这样使用。西方有一个比较固定的语法结构,即使不知道其中的单词,也常常可以猜出整句话的意思。而中文什么方式都可以用。一个词的位置在意义上,而不是结构上。比如看唐诗,没有任何语法规矩,所以中国诗对外国人来说比较难理解,是否知道一个词,决定了能否理解这句话。
今日中国:在您眼里,方块字和字母文字在语法结构上有什么不同?
阿克曼:拉丁语是西方语法的基础,有一个固定的模式,所有西方语言按照这一模式来解释自己的语法。但是对于汉语来讲,却不合适。拉丁式的语法不符合汉语的结构。中文词汇不区分这些词的语法,而是从意义上来区分。比如,我们都学过动词、名词、形容词等等,在汉语里,其实这些并不存在。比如,“他高兴了。”“你高兴吗?”“我喜欢他的高兴。”一个词可以在动词、形容词、名词之间随意转换。一个词,“忽焉在前,瞻之在后”,特别灵活,中文特别擅于表达微妙细致的感情。西方人用他们自己熟悉的语法来学汉语,结果变得很糊涂,感觉到处都不对。
语法结构帮助你把每个词用好,但它本身也是一个监狱,因为你离不开这些结构。至今,还没有一个针对外国人,能完全解释汉语语言结构的使用语法,也还没有一个不靠形式结构,而是靠意义结构来解释中文的语法。
今日中国:您在中国生活了十几年,又是汉学家,当初学汉语经历了一个怎样的过程?
阿克曼:我1975年来北京,当时学汉语,用的是《人民日报》的社论、毛泽东的语录,特枯燥。呵呵,我逃课,到处走走看看。那时中国人没有接触过外国人,见到我们特别害怕,不敢随便聊天。我们学汉语的环境不理想,教学法是中国的老方法,每天背诵30个新词,没有上下文,只管背下去。在教学法上,这是最不好的方式。跟今天的教学法相比,更重要的是,跟今天中国的交际环境来比是完全不一样的。
今天,中国越来越多地采用互动教学的方式,让学生自己动脑筋,而不只是老师讲,学生听,死记硬背。这些留学生的交际能力比我们当年要高得多。
当年,我们来中国的留学生几乎都是汉学家,而现在的学生则有各种不同的专业。语言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我们对中国文化的知识可能比他们厚重一些。
世界对汉语的需求突然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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