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成历史的窑洞
隔天一早,我买了煎饼果子当早餐,外软内脆,面香、油香交混,口感很好,让人想起“徐州啥锅”的荷叶饼夹馓子,也让人想起台北士林夜市的“大饼包小饼”。
提前约好的司机裴师傅早上7点来接我们,沿路介绍风土人情。他告诉我们,大同南边有一雁门关,之所以得名,因为附近山势险要,雁子集中到这口子往南飞,数量惊人。不仅如此,这口子因气流集中,产生强风,雁子必须逆风而行,非常辛苦,情况就像千万鲑鱼逆流而上,争相跳跃一样壮观。
车子离开市区1小时,慢慢进入山区,人烟也逐渐稀少。这里是太行山的支脉,土地是泥黄色,交杂石块,植被很不完全,树少草低,景状凄苦,应该是雨量稀少的关系。
中途休息,司机把车停在一村口,让我们进去看土窑洞。村里人少,空屋很多,两位老人坐在路边晒太阳,一直好奇地看着我们。好友主动跟老人打招呼,老人笑出满脸皱纹,说他本以为我们是外国人,原来说的是一样的话。
再往里走,有户人家养了两头驴,一位少女坐在门口把玩手机。正四处走走看看,一位妇人从屋子里出来,问我们哪里来,并主动领我们进她屋子里看。
妇人的屋子不大,屋后有院子,约二十几平方米,院子种满了玉米、黄瓜、蕃茄还有胡瓜,每株都长得肥肥大大,生命力十分旺盛。地上还放了一堆西瓜,妇人说,这里土质特别适合种西瓜,特别甜,也便宜,一颗3斤多才两元。看了这院子,我忽然明白,其实黄土高原是肥沃的,只要充分灌溉,产量绝对很高,但问题就是缺水。这里年雨量才四百多毫米,等于台湾夏天的两场午后雷雨。
妇人又说,附近人家都搬走了,农村现在只剩老人,她自己也搬到大同市区,只有假日才带家人回来,因为妈妈不习惯城市生活,还住这里。
我这么溜了一圈,注意到村子里的狗,都是娇小漂亮的观赏狗,全无凶悍警戒的样子,连猫儿也是慵懒丰腴的肥波斯,一派跟老鼠也可以和平共处的修养。这样的北方农村风光,5000年来不曾有人想象过吧。
窑洞在院子的后方,已经荒废,如今只当杂物间。这窑洞有十几米宽,四五米深,墙壁是用五六十公分的黄土块筑成,屋顶无木架,而是把土块筑成圆拱。房子由几个拱形连成,每个拱形即是一房间,约两三米宽,只一面开窗。几个房间隔着厚墙,彼此再以拱形小门相连。
我私下猜想,这“窑”的称呼,应该跟烧陶有关。因为土窑的房间,面小而深,单向开窗,三面厚墙,形同烧陶的土窑。其实古代汉字的“窑”、“尧”相通,而“尧”字上面正是3个土。同理,尧帝之所以称为尧,也是因为他善于制陶。
妇人说,这窑是他父亲造的,父亲生前是木匠,手艺特好,能把每个拱砌得一样大,弧度又特别美,当年村人都夸好看。现在虽然旧了,但只要墙壁与拱顶涂上白石灰,一样是好看。
临走时,妇人送我们一串院里摘下的蕃茄,共5颗,蒂头相连,颜色非常鲜嫩。我们想付钱,被妇人婉拒。妇人又陪我们到外面拍照,她突然有感而发,说现在农人都改住楼房,再过两年,土窑坏了,想看也看不到了。
王思迅 台湾如果出版社总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