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华人造就的城市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到一位80多岁的老伯讲述墨西卡利的开埠历史：

墨西卡利如果从天空鸟瞰下来，只能看到万里黄沙。其实当地土地肥沃，但是没有水源，只有顽强的剑麻与仙人掌得以存活。20世纪初，美国加利福利亚洲土地公司得到政府批准，从科罗拉多河修建引水渠，把水源引到墨西卡利谷底。

这些引水渠是中国劳工开掘出来的。华工搭建的简易住房渐渐在边界南侧形成小镇，墨西哥官方决定为它“正名”，1903年3月14日，墨西卡利市宣告成立。由于墨西卡利大片土地横跨美墨边境，各取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亚州的前两个音节命名为“墨西卡利”（Mexicali）。

有了水后，又是中国劳工，以性命为代价，对这块土地进行垦殖。可以说，墨西卡利是华人的血汗洒就的。

为了纪录华工开埠的历史，欧阳民走访了能找到的老华工。一位名叫陈福佑的103岁老人讲述的故事，欧阳民几乎能够倒背如流：

1908年，一群被招募而来的华工在墨西哥下加州的东海岸下船，所谓的“向导”手一指，给了个方向，叫他们到那里去谋生后，便拍拍屁股走了。一群中国人在烈日炎炎下，在沙漠中跋涉了几天，他们不仅迷失了方向，还断水断粮。越往前走，队伍就变得越小，倒下的华工被葬在黄沙堆里。那座埋葬了很多华工的库卡帕山就被当地人叫做“中国人山”。

陈福佑是当时那批华工中的幸存者，他与其他活下来的同伴到达了墨西卡利，开始种殖棉花。他们的生活条件非常简陋，因为没有房子，大部分人晚上只能寄居在地洞里。

在欧阳民拜访陈福佑两个月后，陈福佑便与世长辞。

根据欧阳民的考证，几乎每开垦10万平方米的棉田，就夺去一个华工的性命。由于气候干燥，华人在这里种植的棉花质量上乘，墨西卡利也因为盛产棉花渐渐富裕起来，棉花也成为这座城市的象征。

20世纪初，墨西卡利几乎成了一座“中国城”，共有华人3.5万余人，华人社团26家，而墨西哥当地居民仅有3000多人。

墨西哥西北地区华商总会会长甄英伟介绍，在上世纪30年代中期，华人曾经有非常重要的社会地位，商铺匾额几乎全部是中文，商家之间流通的也是用中文支票，甚至银行董事长都是中国人。这在世界上其他国家是不多见的。1937年，墨西哥颁布法令宣布，收回所有土地，并将外国公司收为国有。当地的华人开始从农业转向餐馆、鞋店、公司等行业。

为了让后人铭记这段开埠史，欧阳民先后撰写了中文版的《墨国下加省华侨沿革史略》以及西班牙文版的《沙漠之龙》，记述华工开发墨西卡利的故事。其中，《沙漠之龙》还被拍摄成纪录片。

在墨西哥下加利福尼亚州自治大学博物馆的墨西卡利市历史展区，“城市面孔”的照片墙上大概有三分之一是中国人。博物馆不仅模拟了中国劳工在棉田劳作和中国杂货店里的真实场景，还用大量图片和文字讲述了中国人对这座城市历史的贡献。

馆员艾尔玛告诉本刊记者，这些历史已经被市民所熟知，当地中小学也会不定期地组织学生参观，很多人从小就知道中国人对这座城市的重要作用。

“华人在这里留下了生命和血汗，应该对中国人的牺牲精神有永远的纪念。”目前，欧阳民已经把几十年来收藏的华工文物全部捐献给了这座州立自治大学博物馆，并开始筹划“华人劳工开拓历史”专题展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