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墨遭遇传承“瓶颈”
不仅生产自己的产品,老胡开文墨厂还接受定制。画家范曾的700多锭订单刚刚完工,启功、李可染等名家也都曾经是老胡开文墨厂的订户。
因为墨块中含有货真价实的名贵中药,过去一线的制墨工人多半长寿,他们常年与麝香打交道(麝香有延年益寿之效,对头发有保健作用),所以,年纪一大把,往往还一头青丝。在徽州民间,“老墨”甚至用来治病。坊间流传着小儿腹泻,舔一下墨块,即可痊愈的传说。
胡开文墨厂仍延用古法制墨。
如此神奇的墨,并非一蹴而就。烟收好后,要“和料”,和料就像和面一样,和慢了会一盘散沙。在马贵明看来,这一关相当不易,“师父不给讲,很多都是偷学的。”
“过去的墨‘和’得比较老,中间会有针眼一样的空隙,千锤百炼就是要把空隙打掉,这样密度会好一些。”马贵明制墨很看重锤捣这道工序。而早年的老胡开文墨厂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时的车间不能进,进去后耳朵会发震。”古人做墨要捣“十万杵”,并非夸张,锤得越多,烟和胶的粘合越密。真正打得透的松烟做出来,会有油烟的效果。
如今,老胡开文墨厂每500克墨对折要打24锤,再对折捣24锤,虽然10万杵已经远非可能,但是,几百锤总是有的。好在,马贵明透露,现在的贡墨有了新工艺,烟、胶和冰片“和”得比较嫩,密度相对好一些。
密度最好的当然是老墨。歙砚艺术家巴永成酷爱老墨。除了配方和制作工艺以外,老墨历经沧桑,其中的胶已经全部挥发完毕(好墨的标准是,最后胶要悉数退掉),这样的墨研磨起来很快,写字画画效果最佳。
胶一旦挥发干净,墨身会变得轻盈,放久了,墨块会吐出一层墨霜。到了一定时候,还会龟裂,而龟裂被看作是好墨的象征。“不好的墨,裂开一大道,或者会中途断掉,主要原因是没有打透。”工艺师马贵明说。
对于老墨的鉴定,马贵明有一套自己的方法,主要借助太阳。老墨呈七色光,阳光下,尤其明显。新墨油烟含量少,太阳一照,七色光中会有一点红哈哈的颜色。另外,老墨研磨起来,上面漂一层油,而这一点“油性”,普通墨通常不见。
墨块做好后,是漫长的阴干。在老胡开文墨厂定制墨块,从设计模具到拿到成品通常要一年以上,这些墨块栖身最长的地方就是阴干车间。
歙县随处可见的文房小店。
100克墨干透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墨块越大,阴干的时间越长。一锭墨晾干,大概耗时一年,也因此,制墨业的资金周转十分缓慢。这期间,工人要经常翻动,否则墨身会弯曲变形。一些“欠了身子”的墨,翻过来晾一段,会自然恢复原状。根据声音,通常能听出墨块干燥的程度,干透的墨块声音发脆。
很多人质疑,既然有了墨汁,为什么还要研墨?歙砚艺术家巴永成的回答是:“画精细的眼睛、精致小品还是研墨好。齐白石的画一定要研墨。”好的书画要仰仗墨的浓淡效果,另外,研磨静气,可收心凝神,过后下笔,心态宁和。
说起制墨工艺的变迁,巴永成不胜感慨,“董其昌用的明代程君坊的墨,放在水里不化,不研不脱墨。现在的墨,手上有汗,三摸两摸手就变黑了,质量大不如前。”
虽然仿古墨通常块头很大,上面雕刻很多东西。“但是真正古人的墨都小小的,一到两指宽,便于携带和研磨。”巴永成说。
和其他一些非遗项目一样,徽墨也在遭遇传承的“瓶颈”。其一是墨的配方,“千年来传男不传女,一直没有流传到外面。”老胡开文墨厂1957年公私合营以后,合作的人每家都掌握一部分制墨技术,凑起来,就是一个质量比较好的墨的配方。如果墨的配方零散分布在这些作坊里,说不定哪一天要失传。
技艺的传承更是难题。为了制作佳墨,“每道工序都要求精准,工人要有定力和耐性,我们厂招描金工人的时候,我就要求话要少。”周美洪说。但是,如今年轻人爱这一行的越来越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周美洪想了很多办法,每过一段时间招收一批新员工来培训。同时,跟当地的职业学校合作办班,让制墨技艺得到广泛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