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每年约有100万人死于自杀。而中国是高自杀率国家。每年中国约有28.7万人自杀死亡,除此之外还有约200万自杀未遂者。北京首家心理危机干预热线向全国免费开通8年来,有效接听来电12万多人次,成功降低了近6000例高危险来电者的自杀风险,因此被人们称为“生命线”。今年6月,该热线升级为北京市心理援助热线。前不久,本刊记者走访了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
每周7天,每天24小时,北京市心理援助热线的41位专业热线工作人员,通过5条线路接听来电。
北京市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副主任李献云说,中心成立心理援助热线的初衷是为了给有抑郁,有严重情绪困扰,有自杀念头和自杀危险的人提供评估干预,缓解他们的情绪困扰程度,降低自杀的想法程度,帮助他们一起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让普通百姓拥有自己的心理保健医生,让心理疾病患者享受高品质的精神健康服务。”
咨询员为市民提供24小时服务
认识自己的情绪
“你们快救救我的儿子吧,他把自己锁在屋里要自杀。”一位焦急的母亲给北京心理援助热线打来电话求助。
“这是一位20多岁小伙子的母亲的来电,小伙子和母亲刚刚起了争执,手里拿着一把刀,威胁母亲说要自杀。”援助热线主任王翠玲讲诉了事情的经过。
这是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爸爸和妈妈处于分居状态。妈妈很强势,控制欲极强,孩子一切事务都归她管,这样势必导致孩子很逆反。妈妈来电就是担心孩子有过激行为,不知道应该怎样和孩子沟通。
于是,王翠玲给小伙子打了电话,电话里他一直在哭。小伙子说,感觉不到母亲的关爱,只有压力和控制。他认为是母亲把父亲气跑了,所以很埋怨母亲,经常和母亲争吵。这让他觉得活着很累,根本没心思工作,情绪长期处于抑郁的状态。通过王翠玲的劝导,小伙子慢慢冷静下来,愿意和她一起探讨解决问题的方法。
其实,这样的高危来电并不是很多。据统计,求助者主要的咨询问题中:心理问题占30%,包括有明确诊断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焦虑、强迫症等;家庭关系问题占13%;其他人际关系占13%;工作学习问题占10%;躯体疾病占6%;经济方面问题占1%;帮他人询问相关问题及精神疾病和药物知识占20%;其他占7%。
8年来,王翠玲接听的来电不计其数,年初接到的一个电话让她印象深刻。
来电者是一位三十多岁男性,来自农村,在一所高校里做兼职。最让小伙子困惑的是其学历情结,他初中毕业时,只考了个职高,但没有去读,后来通过自考上了本科。多年来,一直在努力考研究生,可是没能考上。最重要的是,他所在的大学马上就放假了,这份看上去很光鲜的工作也快保不住了。他认为自己什么都不如意,还没谈过恋爱,也找不到满意的工作。他形容自己像一个躯壳一样生活着,根本没有幸福可言。他经常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和任何人来往和交流。
王翠玲分析说,他是一个表面很坚强、其实内心非常脆弱的人。他把自己包裹得很紧,不愿意向别人敞开心扉,从不敢也不愿触碰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对于这个小伙子,只是一味地鼓励,或帮助分析应该怎样去考研,去追女孩,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王翠玲说,我们要设身处地地替他着想,体会其内心的感受,并让他了解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识。同时要给他支持和理解,帮助分析影响他不能成功的因素。经过王翠玲的帮助,小伙子已经开始定期去医院做心理咨询,现在偶尔他还会来电话,但是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
王翠玲说,拨打热线的人情绪上一定存在问题,而且对自己的情绪没有很好的认识。咨询员首先要做的,就是倾听,尽可能多地了解来电者的情况,并对他们的情况做出判断。如果对方有明显的抑郁情绪,那么就要通过安慰、启发等方式来对他进行危机干预。
层层筛选的咨询员
“咨询员考试的难度不亚于公务员考试。”李献云感叹地说。
李献云介绍说,咨询员都是从社会上招聘过来的,需要具备医学、护理学、社工学或心理学背景。咨询员通过报名材料审核和面试后,要接受2个月的理论培训,培训合格后再开始4个月的实践操作学习,以提高他们接线处理的能力。如果经过培训、评估和提高依然不适应工作,就只能离开这个队伍。李献云说:“即使咨询员开始正式接线了,也有督导专家在旁协助,提高他们的接听技巧、处理接听电话时遇到的困惑和其他问题。”
由于每天大量地倾听别人的苦恼,咨询员有时也会面临情绪上的困扰。但咨询员是专业人员,在面对自己的困惑、压力和问题时,能够运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处理自己的情绪困扰。此外,我们还建立了一套咨询员情绪舒缓体系,帮助他们及时处理自己的压力。李献云说,心理咨询和治疗不只是单方面帮助他人,咨询员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提升自己。
“发达国家有关自杀干预的研究早在40多年前就开始了,而中国刚刚起步,刚把它当作严重的公共卫生问题来看待。”李献云说。在西方国家,每百万人中大约有500个人从事心理学研究工作,但是在中国仅有3至5个。李献云坦言:“心理危机干预作为一个新兴学科,发展起来困难重重。从事心理危机干预工作的人员大多分布在城市,而相对落后的地区和偏远山区缺乏相关专业人员;普通百姓、企事业单位或机构以及社会对心理危机干预的接受程度有限;心理危机干预技术力量参差不齐,资金投入严重不足;心理危机干预的效果评估指标很难制定,针对某些特定事件,不同干预措施的实际效果如何,仍然缺乏科学的依据。”
李献云认为,对自杀进行干预最重要的是要建立一个社会安全网络,目前中国心理辅导站还很少,社会救助系统还需要进一步完善。
“政府需要统筹建立一个联动机制,面对有人自杀或出现其他危机,在出动警察、医疗急救力量的同时,也要有心理危机干预人员加入,社区或企事业单位也须充分配合。”李献云说:“应该让心理危机干预者、医疗急救和公共安全等部门联动开展工作,这样才能缓解心理危机干预事业面临的尴尬局面,也才能更好地去挽救那些渐行渐远的生命。”
学会乐观地看待生活
对于现在社会越来越多的精神疾病患者,有专家认为,这反映出我们社会关系的整合程度比较低。在社会转型时期,很多人原有的生活轨迹被打乱了,失去了目标和生活的意义。
李献云则有不同的看法。她说,从数据来看,现在与过去相比精神疾病的患病率的确更高了,但很难说这是社会转型造成的,因为剧烈的社会转型不是发生在近几年,而是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改革开放之初。精神疾病患病率增高的原因在于人们开始更多地关注心理健康了。
从打这条热线的人群来看,大多数人并不是因为患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而来电,而是因为经历了许多困扰,心理上的冲突和痛苦自己处理不了,才来求助心理热线。
据北京市心理危机研究与干预中心统计:来电者年龄以中青年为主,男女各占50%;75%的来电者为高中以上学历;70%的来电者来电前从未寻求过任何精神卫生专业机构的帮助;20%的来电者有既往自杀未遂史。接受抑郁和自杀危险评估的来电者中,61%的来电者目前有重度抑郁发作,并有34%的来电者亲友有自杀行为史。
李献云指出,每个人在生活、工作或学习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困惑。我们要学会乐观地看待生活,当遇到压力和冲突时,把它看成是一种挑战和成长的机会,积极地去面对去解决,这样就不容易因压力大而患精神疾病。否则,若把它视作麻烦和累赘,躲避问题,不及时处理,越积越多,时间长了必然会难以承受,而罹患精神疾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