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在两岸关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的出名因为“炮击金门”，也因为“金门协议”。无论是对抗还是和谈，金门都记录着两岸割不断的联系。

迫不得已坐到一起

1990年9月，中国红十字总会与台湾红十字组织在金门举行商谈，就解决违反有关规定进入对方地区的居民和刑事嫌疑犯或刑事犯遣返等有关问题进行协商，并签订协议书，这一协议后来被称为“金门协议”。“金门协议”是1949年以来两岸民间团体间签署的第一个书面协议，它首次建立两岸常规沟通模式，为两岸授权民间机构商谈打下了良好基础。有专家甚至评价说，有了“金门协议”，才有了后来的“两会”商谈。

乐美真先生以中国红十字会理事的身份，参加了当年“金门协议”的商谈和签署。他至今还记得接到通知时的意外心情：当时金门尚未解除“戒严”、仍是“战地”，没想到却成为两岸红十字会人员进行首次协商的地点。“当年我去金门谈判的，第二天《联合报》就刊登了一幅漫画：两个大炮互相对着，上边都拿着枪，下边有两个小船，船上有两个人，就是我和陈长文（台湾地区红十字会会长）在握手，就是说双方在这样炮口相对的情况下去谈判”。乐美真回忆说，签署协议需要实地考察遣返路线，同时为了照顾台湾方面希望保密的要求，金门成了最佳选择。

金门商谈是两岸迫不得已坐到一起的。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闽台两地渔民自古以来就在同一海峡作业，而在两岸对峙时期，一道人为的海峡中线限制了彼此的来往。停止炮击金门以后，两岸关系出现缓和，台湾海峡的渔事活动渐渐多了起来。台湾当局有限度地开放民众到大陆探亲后，两岸互通的信息越来越多，海上的人员往来也不可避免。但由于缺乏正常的管理规则和沟通渠道，双方的渔事纠纷和人员往来衍生的问题得不到妥善的解决。1990年7月22日及8月13日，台方两次以极不人道的方式遣返大陆私渡人员，先后造成46人死亡，受到海内外舆论的强烈谴责。台湾当局不得不同意与大陆方面以红十字组织名义商谈海峡两岸人民渡海往来事宜，制定规范。

解决问题的智慧

乐美真先生说，金门谈判的主题是违规进入对方地区人员的遣返问题。但面对两岸关系的特殊性和复杂性，要达成协议也是颇费一番心思的。比如说，“非法越境者”这个词，其中的“法”和“境”的概念不好界定，乐美真先生琢磨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我就提出了一个新颖的提法：违反有关规定进入对方地区的居民。大家一听这个提法不错，就把这个问题化解了”。

原福建省红十字会副会长计克良先生当年也参加了金门商谈。他说，双方都是红十字会，在遣返方式要讲人道方面都有共识。但是用什么方式遣返既人道又安全呢？台湾方面希望大陆到金门把需要遣返的人员接回来。“我说：‘可以’。”计克良先生回忆说，“但有一个条件，我要用登陆艇去接”。因为登陆艇把门关严后，既可以防止遣返人员跳海，又能保证他们生命安全。对方很快同意了，但也有两个要求：第一，登陆艇的武器要撤掉。“我就开玩笑地说，登陆艇这一点点儿武器，到了金门，到了马祖管什么用？”计先生说，玩笑归玩笑，还是答应他们撤掉武器。第二个对方提出要改装登陆艇。“我也说可以。对方马上问，怎么改装？我说，登陆艇是草绿色的，我全部漆成白的”。

就这样，两岸以坦诚和智慧破解了难题，最终形成四点协议，确立了“人道精神与安全便利”的遣返原则，明确以“违反有关规定进入对方地区的居民以及刑事嫌疑犯或刑事犯”为遣返对象，商定了以马尾-马祖和厦门-金门为遣返交接点，并确定了资料送达、复核、专用船使用、交接见证等遣返程序。

影响深远

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政治研究所副所长张文生认为，《金门协议》的签署，不仅保证了两岸遣返作业的顺利进行和两岸同胞的生命安全，也为其后两岸授权民间机构的商谈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对后来事务性商谈也树立了典范，比如说规定在交接过程当中，双方的旗帜只挂红十字旗，不挂其他旗帜。这对后来两岸试点直航都有一个示范作用。应该说这种不以政治分歧来影响事务性交流的模式是很好的。

此后，1990年海峡交流基金会成立，1991年海峡两岸关系协会成立，1993年举行“汪辜会谈”迈出两岸关系上具有历史意义的重要一步，2008年陈云林访台签署航运、海运、通邮、食品安全四大协议，“大三通”终于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