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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水北调救北方

本刊记者邓树林

2002年2月1日，北京再一次把水价提高，居民用水由原来每吨的1.60元提升到2.00元。这是北京市为了应对日益严重缺水状况而采取的一项最新的节水措施。

现在，一项解决中国北方水资源严重短缺问题的特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南水北调工程即将在年内开工建设。数年后，北京人喝上长江水将不是神话。

整个北方都“渴”

在中国北方，缺水的城市并不只北京一座，天津缺水，太原缺水，石家庄缺水，西安缺水，济南缺水，青岛缺水。一言以蔽之，整个北方地区都缺水，都处于干渴的状态。

北方地区缺水，并非始自今日，实际上长期处于干旱缺水的状态。为了维持经济社会的发展，不得不依靠大量挤占生态环境和农业用水，结果导致河流干涸，湖泊萎缩，河口淤积（如海河，曾经是一条可以通航的河流，由于上游来水减少，已断流多年，海河河口淤积十分严重），地下水过量超采，地面沉陷与塌陷，海水入侵，水体污染严重，生物多样性受到严重威胁，生态环境日趋恶化，地区之间和城乡之间争水矛盾日渐突出，不仅严重阻碍北方地区的正常发展，甚至影响全国的可持续发展。 2000年，北方广大地区发生严重旱灾，粮食减产，天津等华北地区和山东半岛包括济南在内的许多城市被迫限量供水。天下名泉趵突泉也数度停止了喷涌。为了解决天津的燃眉之急，不得不采取应急措施，再次花巨资从远在千里的黄河调水救天津，以缓解眼前的缺水危机。

人们还记得，1983年，引滦入津工程建成通水（引滦入津工程是指从234公里滦河上的潘家口水库把水引入天津的工程，为天津市的主要水源地）。当时，天津人欢呼雀跃，以为可以从此与水荒告别，高枕无忧了。曾几何时，不到20年，水荒再次威胁着天津这座北方大工商业城市。它又一次向天津人，乃至整个北方地区敲起警钟：北方每时每刻都会受到缺水的威胁，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为了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北京是中国政治、文化中心和对外交往的中心。黄淮地区海在国家经济社会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也是国家的主要商品粮基地之一。这一地区的经济社会是否长期持续稳定发展，不仅直接关系到本地区人民生活的水平和社会稳定，同时对全国的持续发展也关系重大。

然而现实的情况是，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黄河断流频繁，1997年断流长达226天。2000年、2001年，虽然没有断流，但也是以牺牲上游的某些发展，如限制上游用水为代价换取的。淮河河水污染严重。而海河则有河皆干，有水皆污染。河北大湖白洋淀几次见底，失去了往日芦苇摇曳，芦花飘飘的风光。

而为了保证上述地区的发展，又不得不依靠不合理挤占生态环境与农业用水、大量超采地下水和利用未经处理的污水，以求得暂时缓解缺水的矛盾。

黄淮海地区属资源性缺水地区，为了支撑经济社会的发展，被迫大量超采地下水。据来自权威部门的数据，这一地区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每年平均超采地下水已达115亿立方米，其中海河流域每年平均超采65亿立方米。

地下水的大量超采，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地下水超采导致地面沉降塌陷等地质灾害。近20年来，黄淮海地区地下水用量不断上升。在海河平原，沿京广铁路两侧，浅层地下水超采严重，北京和河北的部分地区已接近疏干，大部分地区地下水埋深已从大量开采前的2-3米，下降到10-31米。

——海河平原东南部浅层地下水大多为咸水和微咸水，淡水资源严重匮乏，只能抽取难以补给的、含氟量较高的深层地下水。

——天津、石家庄、西安、太原、呼和浩特等市，连年过量开采地下水，地下水位大幅度下降，引起地面沉降，如河北平原，至1998年，累计沉降量大于300毫米的面积达1.82万平方公里。

出路何在？

面对如此严酷的缺水状况，人们不禁要问，解救北方缺水的出路在哪里？

出路在南水北调。

为了回答好这一问题，有必要回过头来对中国的水资源向读者作一稍为详细的介绍。

中国的水资源总量为28100亿立方米，根据1997年的人口、耕地计算，人均水资源量只有2200立方米，仅相当于世界人均占有量的四分之一。当中国人口2030年达到16亿峰值时，人均水资源量占有量将下降到1700立方米，接近世界公认的缺水警戒线。

中国水土资源不仅总量不足，而且分布很不均匀，南方水多地少，北方水少地多。全国水资源有80%分布在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这一地区耕地约占全国的35%。而长江以北的广大地区，除东北地区外，人口占全国的37.8%，耕地占全国的42.2%，国内生产总值占全国的36.8%，水资源仅占全国的11.8%,尤其是黄河、淮河、海河三流域，耕地占全国的36.1%，人口占全国的34.6%，国内生产总值占全国的35%，而水资源仅占全国的7.2%，是中国水资源与经济社会发展最不适应、供需矛盾最为突出的地区。

水利部副部长张基尧说：“中国的大江大河均由西向东流，相互之间有分水岭阻隔，至今未形成水资源可以调配的完整水网布局，南涝北旱仍是中华民族的心腹之患。”

而且，随着人口的增加，经济的发展，水资源供需矛盾还会更加突出，生态环境还将日益恶化，不仅严重阻碍北方地区的正常发展，甚至影响到全国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因此，这位水利专家认为，“实施跨流域调水是新世纪保障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措施。”

南水北调工程没有克服不了的技术难题

所谓跨流域调水，就是把长江的水调到北方，即人们通常所说的南水北调。

“南水北调”的设想始自20世纪50年代。1952年10月，毛泽东主席视察黄河，听取了黄河水利委员会主任王化云关于从长江引水接济黄河的设想汇报后，提出了“南方水多，北方水少，如有可能，借点水来也是可以的”南水北调战略构思。这一“借点水”战略构思便成为解决北方水资源短缺的重要指导思想。经过无数专家和技术人员几十年的研究论证，现已形成了相当成熟的南水北调工程规划，它的总体布局是：分别从长江的上、中、下游调水，以适应西北、华北各地区的发展需要，即南水北调西线工程、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和南水北调东线工程。

南水北调东线工程、中线工程年内开工建设，记者还就人们关心的几个问题采访了水利部南水北调规划设计管理局教授级高级工程师祝瑞祥。

记者：大多数读者对我国的水资源情况不大了解，有人担心，引长江水后，会不会对长江流域的水供应发生变化，比如说，造成短缺？

祝瑞祥：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些人有你提到的这种担心，主要是对长江的情况不太了解。长江是我国第一大河，也是世界大河，水量丰富，多年平均入海水量达9600亿立方米，差不多是黄河的20倍，即使在特枯的年份，也有6000亿立方米。而南水北调三条线路一共从长江调走的水不过400-500亿立方米，只占长江水量的4%-5%，所以不会因为调水而影响长江流域本身的水供应。

记者：能否通过节水来解决北方的缺水问题呢？

祝瑞祥：我们强调采用多种措施来解决北方的缺水问题，但仅靠节水挖潜来解决北方水短缺显然不行。理由有以下几个方面：

——以海河流域为例，这个地区人均水资源只有300立方米，远低于全国2200立方米的水平。它的主要矛盾是本地区的水资源总量有限。

——北方地区节水在全国已处于领先的水平，万元产值已低于全国的水平。许多地方已是一水多用。节水潜力有限。当然，也并非没有任何节水潜力可言。 ——我还听到这样一种说法，减少粮食生产，以达到减少用水的目的。这从理论上也许是可能的，但实际上是做不到的。首先，从全国的粮食安全来看，粮食是战略物资，对国家安全至关紧要，不可掉以轻心；其次，北方地区光热条件好，历来为粮食生产基地；第三，随着人口的增加，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粮食需求也会随之增加。从保证农民收入，促进农村发展，也要保证粮食和其他作物的产量。

记者：南水北调是一个巨大的工程，在设计和施工中，会遇到有哪些难题？有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祝瑞祥：虽然南水北调工程是一个巨大的调水工程，有许多技术上的问题，如西线工程，主要遇到的技术问题是在高寒高海拔地区筑坝和开挖超长深埋藏的隧洞。世界许多国家和我们自己都有在高寒高海拔地区筑坝的经验，不会成为问题。中线工程，主要遇到的技术问题是，丹江口水库大坝加高和穿越黄河。我认为，世界已有大坝加高的先例，不会太难。至于穿黄，黄河不太老实，河宽，土质为粉沙土，有一定的难度。但根据现在的盾构施工或者渡槽施工技术，可以解决。沿线施工遇到的技术问题都属于常规技术问题。一句话，没有克服不了困难。

记者：当年引滦入津工程建成后，就有人认为天津从此可以与水荒告别了。未曾想到，没过几年，天津又吃紧了。现在是否可以给南水北调打一个包票，说南水北调工程竣工之日，就是北方地区告别水荒之时。

祝瑞祥：我是一名水利工作者，是工程技术人员，我们是讲科学，讲实事求是的。南水北调工程竣工后，只是补充了北方地区的水量，调整了北方地区水的构成，调水成功，不可能一劳永逸。事实上，调水后，北方仍是缺水地区，只是相对调水前水多了些罢了。因此，仍要坚持节水治污，提高水的利用率，建设节水型社会，人人养成节水的习惯。

这里顺便谈谈与这个问题有关的一个问题：北方地区与长江流域同是遇上枯水年，如何解决北方的用水问题。

首先，这种机率不会很多。第二，南水北调后，经过调蓄，北方可利用的水多了，有一定的回旋余地。第三，如遇上特枯年，还可适当抽取地下水解决短期的用水紧张问题。万一出现这种情况，还可利用黄河做调节。

记者：南水北调工程投资巨大，技术上也有一定的难度，我们是否有引进外国资金和外国技术的设想？

祝瑞祥：我记得，水利部张基尧副部长在一次有众多中外记者出席的记者招待会谈过这个问题。他说，南水北调东、中线第一期工程的主体工程目前还没有考虑使用世界银行或者是国外的资金，主要是目前国内银行的贷款条件有优势。但是，主体工程不利用国外资金，绝不意味着南水北调工程不需要国外一些企业和机构的涉入，比如主体工程本身建设与管理中的一些设备的采购、技术咨询等，都将有可能考虑与国际合作。另外，还有大量的配套工程，如自来水厂的建设、污水处理设施等都可以考虑利用国外的资金和技术。

南水北调后，对生态环境的影响：利大于弊

对此问题，祝瑞祥高级工程师发表了如下看法：南水北调工程的实施，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有两个方面，一是调水区，一是受水区。有利方面在受水区，不利的影响主要在调水区。但对调水区可能产生的不利影响，采取一定的补救措施后可以缓解或消除。利弊相权衡，利远大于弊。从受水区来看，由于大量的水补充，可以扭转长期因缺水而造成的被动局面，对推动这些地区的经济发展和改善人民生活带来积极的影响。

正如在大家所知道的，中国的几条比较大的江河（长江、黄河、淮河、海河）是自西向东流入大海的，也就是说是横向的，相互间有分水岭阻隔。南水北调工程三条线路实施后，就有了三条纵向流动的人工河，与四条天然河流相交，形成了国家水资源在总的布局上的四横三纵的格局，这个格局对解决中国北方地区的水资源短缺问题将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中国北方地区，特别是华北地区水资源短缺，所造成的经济问题，还有生态环境问题等等都是非常严重的。通过这样水资源的优化配置以后，对促进这些地区的经济发展将是非常重大的。

——正如众所周知的，中国北方地区，尤其是华北地区，不管是工业还是农业，都有是比较发达的地区，现在由于水资源的短缺，有些工业设施的布局都有很大困难，农业生产的发展也受到了很大的制约。把水调过来后，对这些地区促进经济发展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调水对这些地区恢复生态环境将起到非常重大的意义，比如说地下水问题，一方面通过限制超采地下水，另一方面，通过调过来的水补充地下水，对改善生态环境会产生有利的影响。 ——调水后，可以促进这些地区的社会安定和团结，过去因水资源而产生的纠纷将会减少。

专家认为，三条输水路可能出现的一些不利影响，采取必要的措施，是可以减轻或避免的，不至对环境造成不良效果。

背景材料

中国南水北调工程

中国水资源总量约为28100亿立方米，居世界第三位，但人均占有量仅为世界平均数的四分之一，在世界排列第88 位，属缺水国家。

全国水资源分布很不均衡，总的来说，是南方水多，北方水少。目前，水资源缺乏已成为社会和经济发展的制约因素，并造成生态环境的恶化，急需调水解决。

从20世纪50年代提出“南水北调”的设想后，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南水北调的总体布局是：分别从长江上、中、下游调水，以适应西北、华北各地的发展需要，即南水北调西线工程、南水北调中线工程和南水北调西线工程。

南水北调东线工程

东线工程是在江苏省江水北调工程现状（每秒抽取江水400立方米）基础上扩大规模和向北延伸。从长江下游扬州附近抽引长江水，利用京杭大运河及与其平行的河道为输水干线和分干线逐级提水北送，并联通作为调蓄水库的洪泽湖、骆马湖、南四湖、东平湖，在位山附近通过隧洞穿过黄河后可以自流，需新挖位临运河进入京杭运河的卫运河、南运河到天津。

输水主干线全长1156公里，其中黄河以南646公里，黄河以北493公里，穿黄河段17公里。输水渠道的90%可利用现有的河道和湖泊。输水的终点在天津。

此外，从东平湖建山东西水东调工程，送水到山东半岛的烟台、威海。

东线施工的难点在穿越黄河工程。此工程已选定在山东东平县与东阿县之间的黄河河底下打隧洞方案。施工虽有一定的难度，但通过多年地质勘探和穿黄河勘探试验洞开挖，查明了河底基岩构造和岩溶发育情况，并成功解决了河底隧洞堵漏的施工难题，其困难已不成问题。东线工程分三期建设，工程全部建成后，多年平均抽引长江水148亿立方米。主体工程总投资约415亿元。2010年前，建设第一期工程，主体工程总投资为177亿元。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

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是指从长江支流汉江上的丹江口水库引水，沿伏牛山和太行山山前平原开渠输水，往华北送水的一项工程，其终点在北京。修一分水渠送水至天津。

输水总干渠至北京全长1267公里，其中黄河以南477公里，以北780公里，穿黄河段10公里。天津干渠从河北徐水县分水，全长154公里。

中线工程最大的优点是：从进水口开始，可基本自流输水，无需加泵提水。另外还有水质好、覆盖面大等优点。

中线工程的难点是：丹江口水库水量相对有限，需加高大坝，扩大库容，增加输出水量；移民数量较大，输水线路上调蓄库容较小，基建投资较大。

中线工程分两期建设。主体工程总投资约为1161亿元。2010年前，建设第一期工程，主体工程投资约917亿元。

中线工程完成后，可缓解京、津、华北地区水资源危机，为京、津及河南、河北沿线城市提供生活用水、工业用水、农业用水120-130亿立方米。大大改善供水区生态环境和投资环境，推动中国中部地区的经济发展。

南水北调西线工程

南水北调西线工程是从长江上游大渡河、雅砻江、通天河上筑坝建成水库，采用隧洞穿过巴颜喀拉山，向黄河上游补水的一项工程。

西线工程的重点是补水干流，解放支流，可以基本解决黄河流域的缺水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