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呼唤
内地科技英才

何德龙

今年3月，香港特区政府财政司司长曾荫权在特区2001年度财政预算案中宣布，香港将实施“输入内地专业人才计划”，特别在资讯科技和电子财经服务两个行业，无上限地引进内地人才。“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政府到民间，从工商界、劳工界、科技界到教育界，各界人士抒发己见，讨论香港的发展与内地人才的关系，也讨论吸引内地人才和留住内地人才的具体措施。

穗志方的想法和吴德恺的隐忧

31岁的穗志方是北京大学电子信息专业的博士研究生，1997年毕业后，在北京一家电脑公司工作了几年，一个偶然机会他结识了几位香港同行。1998年，他通过当时的香港“专才引进计划”来到香港工作。他发现，香港与世界潮流结合紧密，很重视资讯科技，同时香港是中西文化交汇点，在中英双语讯息处理方面有优势，更有继续发展提高的需要。他现在就在帮助一家公司研制计算机自动分析和理解语言的软件。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发展空间，他说他并不是把薪水放在第一位考虑。

而穗志方的老板、香港isilk．Com公司行政总裁吴德恺却对穗志方在他公司工作有一些隐忧。他说自己的公司从事电脑语言研究，属于非常尖端的科技开发，如果缺乏研究人员，业务几乎没法开展。由于香港缺乏这方面的人才，穗志方现在已经成了公司的“台柱子”，可是他怕按香港目前的政策，不能长期留住穗志方，因为像他这种人才，到哪里都会得到良好待遇，他的很多同学都在美国工作。另外，即使留住了穗志方，随着公司业务的发展，也仍然需要继续增加有实力的专业人才，他不能保证在欧美的高科技人才会对来香港工作非常感兴趣，但他知道内地因为教育体系规模大，已经在资讯科技人才方面有了很大的储备，吸引其中一些人来香港工作相对容易一些。可是按目前香港的入境、居留和工资政策，要引进一两个人，得办非常烦琐的手续。

穗志方的求发展想法和吴德恺留不住、招不来人才的隐忧，其实在现在的香港非常有代表性。香港澳美制药厂负责人郑香郡表示，他的公司想提高竞争力，拓展海外市场，要从传统的制药方法发展至高科技的剂型产品，必须拥有研究缓释技术（控制药的挥发及药效时间，可减少服用药物的频度）的人才，而香港的8家大学都没有制药学专业，刊登多次招聘广告也没人应征，后来靠多方推荐，聘请到南京中国药剂大学制剂药系博士生张志燕，新药的研制才得以开始。而张志燕也确实不负所望，来港两年，协助推出了7种新药。张志燕说她在香港工作很开心，她希望有机会在港定居下来，这可以使自己的事业更稳定。

“人才荒”制约香港迈向新经济

香港过去一直被称为亚洲金融、航运、旅游、制造业和信息的5大中心，并因此位居世界经济发达国家和地区排行榜的前列。但随着资讯产业、生物科技产业近两年的猛然崛起，香港传统的“中心”地位开始受到挑战，如果不借助最新的科技手段进行改造升级，香港的传统产业优势就会逐渐消失。而引进、使用新技术新手段，搞创新产业，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人才。由于自身条件限制，香港没有建立起完整的人才培养体系，相当一部分人才来自海外，现在一个大规模需要人才的形势逐渐显现，仅靠过去的人才自然流入显然已经不能满足需要。 根据香港教育统筹局去年公布的人力需求预测报告，今后5年内香港将出现严重的高学历人才供不应求问题，缺口高达12万。资讯科技和电子金融服务两个行业尤为紧张，到2005年香港大约需要22万名金融服务专业人才和1．5万名资讯科技专业人才。

目前，香港每年仅有万余名大学毕业生。回归之后，特区政府已经开始重视培养自己的资讯科技人才，最近更先后与微软、思科、太阳等美国著名电脑公司达成协议，加强对香港中学师生的电脑培训，还准备请印度、加拿大的电脑学院到香港开班。但是，远水难救近火，更何况科技产业的发展一日千里。财政司司长曾荫权曾焦虑地说：“就算是现在香港本地增加（人才）生产，也赶不上需求的增长！”

与此同时，还有大批内地学生正在香港大专院校就读。据不完全统计，到去年年底，内地赴香港读学位、培训的研究生已超过2000人，其中选修资讯科技和金融的学生超过400人。这些尖子学生无论在学术研究，还是实际操作方面，都名列前茅，但是毕业后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留在香港。不少香港的大学教授痛陈，香港花费了巨额的培养资金，最终却留不住内地人才，失财又失才。

香港商界对此十分焦虑。尽管政府已经公布新的人才计划，但企业家们已经等不及。银行业“龙头老大”汇丰银行3月中旬突然决定，把部分程序设计工作转移到广州。该银行公共事务部高级经理卢陈秀琼无奈地承认，香港科技人才十分短缺，无论聘请普通的程序员还是尖端科技专才都十分困难。

从“欲拒还迎”到礼贤下士

其实，香港早把眼光投向内地，试图广招人才。1994年就开始实施“输入内地专业人才计划”，1999年底又推出“输入优秀人才计划”，但成效却不尽如人意，前者早已夭折，后者实施至今也仅批准100多名优秀人才赴港。香港城市大学一位社会学教授毫不客气地指出：“究其原因，主要是香港对内地人才欲拒还迎，既想凭借内地优秀人才以提升竞争力，又恐惧内地人抢走本地人的饭碗，名为输入，实为限制。” 就在香港还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一些发达国家和经济新兴国家已在内地不断掀起激烈的人才争夺战。在内地的高才生们看来，相对美国、欧洲甚至新加坡等国家开出的“支票”，即使是香港目前所提供的条件，也并非那么诱人。不少跨国大企业更已经捷足先登，直接在内地以高薪聘用精英学生。一些港商透露，2月初他们就开始到北京的一些名牌大学去招人，却发现大部分学生已被“挖”走。“明年要早一点来，春节以前吧！”负责相关工作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撂下这么一句话。

更令港人深感不安的，不论是毗邻的广东还是他们一直视为对手的上海，都提出自己的人才战略。许多香港的有识之士为此大声疾呼：“港人必须放弃‘大香港’心态，不能坐井观天！”

这次，特区政府痛下决心，大幅度降低门槛。1994年的老计划只准输入1000名专才，新计划则没有人数的限制；老计划指定36所内地院校，新计划则对所有内地高校放开。新计划更简化了申请程序，入境处承诺能在6个星期之内办完所有申请程序。更重要的是，新计划提出，只要是香港缺乏的专业人才，雇主都可以申请输入。这一过去只适用于外国人才的入境政策可以用于引进内地人才，显示香港对海内外人才已经一视同仁，不再有过去的种种顾虑。 特区政府也关注到在港的内地学生。新计划明确提出，允许在港就读的内地学生毕业后留港工作。这批内地学生可以说是内地专业人才的先遣部队，给他们一个服务香港的机会，其实也是给香港一个机会。不过，新计划仍然有限制：一是暂时只对资讯科技和电子财经服务两个行业全面开放，二是专才不能携家眷同来。

好消息多起来

新的人才引进策略出台后，特区政府各部门开始增强服务主动性，变等着企业和专才自己申请为主动提供信息服务，为供需双方创造见面和相互了解的机会。两个多月来，人才引进取得了实质性成果，不久前香港特区政府保安局局长叶刘淑仪宣布，特区政府新的输入优秀人才计划自实施以来，已有111宗内地科技人才来港工作的申请获批准。

这些专才分别受聘于资讯、通讯、多媒体科技工程及环保、金融、法律、医药、生物科技、生物医学等行业。他们的最高、最低及平均每月薪酬分别是港币26万元，2.15万元及4.49万元。

叶刘淑仪同时表示，当局相信输入专才有助于留住本地企业在香港发展，长远而言有利于增加本地就业机会。她预计输入的专才总体上的平均月薪约1万至3万元左右，但加上房屋津贴后，薪酬可能较本地人才为高，所以也不会拖低本地雇员工资。

叶刘淑仪透露，“输入内地专业人才计划”不设限额，但获准来港的内地专业人才必须确实具备香港缺乏的技能和知识，其薪酬待遇与香港目前的市场水平大致相同。除了属于资讯科技和金融服务这两个指定的行业之外，申请人也必须符合下列两个条件才可获准来港：第一，申请人必须具备良好的学历，一般需在相关范畴取得学士学位；第二，申请人必须已获得香港本地公司聘用，担任与其学历或工作经验有关的职位。

对于内地专业人才不能立即携同家属来港，叶刘淑仪解释指出，由于这些专才一般比较年轻，有些可能还未成家，已有家室的也需要一段时间先来适应香港的环境。对于这一决定，特区政府未来将进行进一步的修订。另外，特区政府未来也会研究是否需要改变或加入其他特定行业。

据悉，内地专业人才来港满1年后可以转职其他公司，但他们应该继续受雇于与其学历及专长有关的职位，才可获准继续留在香港。这些专才在港居住满7年便可申请居留权。

特区行政长官董建华早在2000年的行政长官施政报告中就已宣布，特区政府将审慎而积极地研究现行的入境政策，以便从外地引入更多人才来港工作。香港经济正向知识型经济转型，只有增加技术及教育程度较高的专业人士，才能适应这种转型，才能保证香港的长远发展。行政长官的施政报告从一个侧面显示出，引进内地英才促进香港发展，确实已经是全香港的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