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招标：走过二十年

本刊记者/张 娟

二十年前，“招标”和着中国改革开放的脚步应运而生，对于国人来讲，它是一个陌生的词语；而今招标已成为市场经济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三峡工程、国家大剧院、金融街……这些人们耳熟能详的工程都是通过招标进行的。招标与国民经济发展，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2005年8月，北京展览馆迎来中国机电设备招标20年成就大型展览会，此次展览由国家发改委和商务部联合举办。其间，本刊记者采访了中国机电设备招标中心主任谢荣全.经过20年的发展，随着中国招投标的发展，中国机电设备中心事实上已成为中国的招标中心，只是仍旧沿用最早成立时的名字。

 

谢荣全对招标做了这样一个比喻：就像过去科举选状元，从乡试、会试到殿试一层层选出来，是优中选优。招标也是这样一个过程，是优胜劣汰的过程，是一个夺魁的过程。

本以为此次采访会是一场很专业的工作介绍，谢荣全生动的表情、妙语连珠般的形象比喻和极富感染力的笑声使这些专业内容少了枯燥和乏味。谢荣全说招标是公正的象征，是一种权威的符号。

给二十年一个“说法”

20年前，当招投标行业在国内还是一片空白时，中国机电设备招标中心成立，承担起组织、协调、监管全国机电设备招标工作，推动中国机电设备招标工作发展的使命，从为进口设备服务到为政府、金融机构、各企事业单位投资服务，为国民经济运行、优化采购、企业技术进步服务，走过了一段不平凡的路。一个人到18岁就是成年人了，要领取身份证了。同样，招标工作进行了20年，一个行业成长起来了，应该给它一个“说法”。

谢荣全把中国20年招标的历程，分做三个阶段。

1985年，随着国家经济体制改革的发展，作为进口管理制度改革的手段，中国机电设备招标中心成立，实行进口设备国内招标，以通过充分市场竞争的招标方式，代替机电产品进口审查。这是第一阶段。

1992年开始，国家在进口管理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重大措施，倡导招标要遵照国际通行规则，按国际惯例行事。1993年后，招标工作由为进口审查服务转为面向政府、金融机构和企业，为经济运行、优化采购和企业技术进步服务，招标事业进入第二阶段。

2000年以来，中国的《招标投标法》和《政府采购法》先后施行，招标被全社会认识到是市场经济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是竞争和交易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尤其在中国市场经济建设的过程中，通过招标可以防止暗箱操作，防止腐败，可以克服超概算、浪费等问题。这可以说招标发展的第三个阶段。

随着市场经济的确立，越来越需要大量采用招标的形式。招标的好处有几个方面，一是公平公正公开；二是无论产品的性能价格比还是产品的质量、售后服务等，都能通过招标来反映。招一件物品或一套设备，诸多的企业来投标，这就是一个竞争的过程，大家要陈述自己的产品好在哪？有什么样的售后服务？等企业讲完了，专家就能看得出来，哪一家讲得好，哪一家是产品好，哪一家的家价格性能比合理，哪一家售后服务好，那最后中标企业就出来了，招标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是一个夺魁的过程。

谢荣全用两个层面来评价20年的历程：一方面当初的以招代审有先见之明，后期的开展招标更是发挥了巨大作用，现在的普遍展开招标有市场需求；另一方面招标切实为国民经济发展起到了保驾护航的作用，节约资金、节约资源、防止腐败。

干什么得吆喝什么，在谢荣全看来，招标是一件各方都受益的事情。但并不是因为自己搞招标就强调它的重要性。他说从招标的经济效益而言，国内招标的节资率达到10-15%，国际招标节资率达到15%-17%。就其社会效益而言，通过招标防止腐败，防止暗箱操作。在经济领域，招标可以算做防腐败的源头。政府高层、经济部门都已意识到招标是一个很好的手段，但遗憾的是这个问题目前还未被全社会全面认识到。因此招标覆盖的面还很小。谢荣全做了一个设想，假如现在每年的招标规模能到1万亿元人民币，按平均节资率8%来计算，就能节约800亿元。有了这800亿元，能解决多少人就业？能帮助多少贫困人口脱贫？能建多少所希望小学？

谢荣全说做人要择高而立，一切以德为首，成就一个行业也是同样道理。“德义为道导众道，伟业天成诚则成”，这对招标行业来讲可以作为一条准则，也是各方取得利益的根本所在。

各方都能受益的事情

什么样的企业和产品能中标？以2004年为公安部进行的第二代身份证检索器具的招标为例，买标书的企业200多家，来投标的企业是近180家，这套设备的最低报价在400-600元，最高报价为5000多元，也就是说为了能中标，有些企业故意压低价格，这样的企业肯定不会中标，因为有成本问题，还有这个检索器具不是三天换一个，它能否耐用，需要质量保证。也就是说产品的生产、价格、利润、服务都合适才能中标。

这些年从事招标工作，谢荣全一个最深的感受是，国内需要各方面都过得硬的企业。国际上有许多这样的企业。比如说电梯招标，有的国外企业中标率特高，为什么，因为产品过硬；印刷设备招标，只要认可这个档次的生产线，德国的海德堡产品肯定中标，他在上海看到过一套海德堡的设备，1919年生产的，现在还运转得很好，作为使用者来讲，不可能五年更新一套设备。当然用得时间越长就越能提高利用率和节约成本。

对于业主而言，采纳招标，以最合理的价格得到质量最好的设备，得到最好的售后服务；对于投标商来讲，招标为其提供公平竞争的机会；对政府来讲，采用了招标，从源头上防止腐败，节约了资金，可以讲招标是对谁都有益的一件事，是各方都能受益的一件事，何乐而不为呢？

但谢荣全需要面对的现实是，目前中国招标覆盖面还太小。不可否认，经过20年的发展，招标业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现在每年全社会有几万亿元的投入，真正通过招标进行购买的也就几千亿元。按招投标法规定，工程项目中的设备材料单项合同额在50万元人民币以上、国际招标100万元以下的项目，工程项目在200万元以下的项目等必须招标。但还是有一些单位通过各种办法逃避招标。

从政府采购来讲，作为拉动宏观经济的巨大的动力，整个国内生产总值的大约四分之一应该是通过政府采购来完成的。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表明，政府采购占的比重占国内生产总值的10%-15%较为合适，在我国目前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也不超过2%。2004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13万多亿元，实施政府采购部分为2000多亿元，按10%算，应该达到1万多亿元。造成招标覆盖的面积不够大的症结，是人们不愿通过招标方式把所有东西都公之于世。例如过去在一些地方，某个单位引进一套产品，有可能有人就能发财。不通过招标，暗箱操作的事情太多，容易存在许多人为因素。

《政府采购法》的出台，使政府系统的采购变成了阳光工程，招标行业的人都能理解个中的分量，也更看到了行业的前景。

谢荣全对招标有着自己独到的理解方式，他说招标的“招”字很能体现行业的特点：手、口、刀。“刀”就是要依法办事。谢的公文包里一直装着一本《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标投标法》，他说这是必须随身带的。他认为只有在法律框架下大家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和充分的和谐，招标也是一样。

2001年，谢荣全调入中国机电设备招标中心，成为这个中心的第四任主任。谢荣全说他及他的同事们现在做的是承前启后的工作。

做任何事情都离不开人，谢荣全注重培养人，他提倡把招标看作是一摊事业，一个自我实现的平台，一个自我发展的起点。他认为一个二十岁的人未必一辈子都做招标工作，但他希望招标给人一个学习和锻炼的机会。谢荣全的带兵之道是，跟我干过的人都能各自撑起一摊事来。给年轻人教会本事，让其一辈子受益。

采访谢荣全是在工作时间进行的，期间，不断有员工来找他请示工作，谢的效率很高，在关注项目进展的同时，不忘记以诙谐的话语嘱咐这些年轻人几句。每个人都是笑着走出他办公室的。谢说这是他的风格，让员工愉快地做事，才能激发其创造力。他崇尚亲和型的管理方式。不过他毫不隐瞒地自己“急眼”的时候也会在办公会上毫不留情。

把链条接起来

加入WTO以后，中国经济与世界的碰撞加剧，中国企业面临的是综合实力的较量。招标业务的丰利时代已经过去，努力求发展与市场竞争的残酷现实不断冲突，招标行业面临着愈来愈大的压力。这就要求整个行业用规范性的东西实施自律。现在招标行业中，全国有58家机构是招标中心系统的，58家机构共有6600人。由于招标中心不是协会，市场经济下，对58家机构的管理只能是以一种松散的手段，示范性地管。身教胜于言传，把自己做得成功的示例推介给他，对他有用，就会很快推开。如在招标业务的操作和管理中，建立一套规范化的程序和标准，使招标活动做到程序标准化、环节标准化、文本标准化，进行探索语言标准化、行为标准化、宣传标准化，形象标准化等，建立起独特的招标文化，树立良好的社会和公众形象。

谢荣全介绍说，国外也有招标，但不只是单纯的招标，而是项目管理过程中的一个环节。项目管理前期是立项，然后是可行性报告、投资研究，确定后才进行招标采购设备和安装调试。这是一个大的链条，经过了很多环节才涉及到招标。 中国有其特殊的原因，由于是从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的，在当时市场经济还没有完全铺开的时候，将项目管理导入的时机尚不成熟，只能将“招标”从整个链条中先抽出来“以招代审”。

现在中国国内的项目管理很多在采用"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项目管理。随着国家投资体制改革，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随着招标方式和政府采购被全社会普遍认可，它应该进入一个大发展的阶段，而这个大发展在谢荣全看来取决于三个方面。 一是政府给予足够的重视。从两个方面去考虑，一方面通过招标可以规范建设项目，节省大量投资，另一方面通过招标可以防止腐败，规范各方行为。

二是全社会的认知。大家都能认识到招标是一种公平交易最效的方式。

三是规范诸方行为。规范招标机构的行为、规范业主行为、规范投标方行为。绝大多数

招标机构是按照招投标法的要求进行招标的，但目前它有两难境地，一是招标机构作为中介组织要收取中介费，业主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招标机构的“衣食父母”，有时想无端左右你，冲破招标的程序。还有就是经常会遭到投标商的质疑，特别是最后中标的企业只有一家，而条件相差不多的企业常常会质疑。 进入下一个阶段，招标起的作用会越来越大。同时要大量采用西方现代化管理方式，一是代建制逐步铺开，二是项目管理要实施。不实施项目管理在某种程度上招标就缺了一条腿，在某种程度上现代化的交易方式不可能全面认识和普遍采用。让招标逐步回到项目管理的链条中去，中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