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甲:我思故我在
本刊记者 张 娟
与出生在上世纪50年代的很多中国人一样,王宏甲经历了快乐的童年、到农村插队、艰难地回城、幸运地考上大学这几个重要的人生阶段。这些经历也他为日后成为作家提供了写作源泉。

思考的快乐
王宏甲酷爱思考,他说朋友经常送给他的话是“你想那么多,累不累”。
在王宏甲看来,思考是每个人的权利,但很多人都放弃了这个权利,同时也就无法体验思考过程中的快乐。
王宏甲现在思考最多的问题之一是作家如何面对市场。他说从研究《圣经》得到了启发:作为全世界印数最多的书,《圣经》平和、平易的话语,让每一个不识字的人都能听得懂,作家是不是也应该做到这样?只有做到“普照”,才是高明的。所以他的目标是,写作时尽量把文人的优越感收起来,把自己作为一个平常的老百姓,时常想着:面对着一个农民,你是这样说话的吗?如果不是,那就改掉。王宏甲说,做到这点真得很难,比如时时会被一些漂亮的句子诱惑住,希望人家很欣赏,但又写的很白,这很需要水平。王宏甲举例说,李白的“床前明月光”很美也很易懂,而“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不如它了,因为不是人人都读得懂的。
王宏甲的思考习惯是从小养成的。王宏甲是在母亲的“故事配饭”中长大的。每次吃饭,没有菜没关系,没有故事可不行。母亲是一个助产士,只读过三个月的书,最初讲给儿子的故事是从她母亲那里得来的,那些故事讲完之后,就开始讲自己的生活经历,王宏甲将这些称作是母亲的“报告文学”。而后母亲就开始编故事,王宏甲说这便是母亲的“创作”了。上三年级后,母亲的故事已不能满足他,“我自己开始到课本中找故事,去课外读物中找故事。世界太丰富了,哪里是课本能框得住的?当我看过很多东西后回过头来看课本,那简直是小儿科,那是因为我有很多知识点支撑着了。”小学期间,他看了大量的小人书,快乐得很。王宏甲书看得多了,便开始加入自己的思考和想象,开始对书中的东西提出疑问,他认为这才是有效的读书,这个习惯使他受益至今。
对于写作,王宏甲的准则是:作家应该有一种坚持,一种钻研。他认为每一个民族,它最终仍然是要有标志着民族文化、高水平含量的东西,不应该都是调侃的,或是风靡一时的畅销书。他希望自己写出能让人读完、能给人带来启迪的书。
失败的父亲
王宏甲认为对自己孩子的教育是失败的,“很悲痛的失败”,他这样强调。王宏甲讲了一件小事,“小时候,我自己从小人书里获益,大量的小人书构成了我的知识。孩子出世后,我马上买来一套又一套的小人书,等着儿子长大后来读,结果到中学都毕业了,儿子连摸都没摸过这些小人书。”王宏甲后来发现自己犯的错误太大了,“我小时候的小人书是用父母给的零花钱一本本攒起来的,因为零用钱少,只能先挑最好看的买,大多数都是中间的一本,前面、后面的故事是什么一直在吸引着我,一旦得到就如饥似渴,这种阅读就非常容易进入头脑,对我的影响太大了。可现在我把一个孩子自己去寻找知识的乐趣给剥夺了、消灭了,消灭了他的创造性。”
小时候自己探寻快乐获得的成功感,是一个孩子建立自信心很重要的方面,在王宏甲看来,自信心对一个孩子来讲是第一位的。“如果一个孩子不自信,万种机会在他面前,他都看不到,拿不着。”王宏甲认为孩子的自信心只能生长在其成功感之上,而不是别人的鼓励之下。他说儿子的成长过程印证了这一点。“我的孩子从初中开始到高中毕业当了六年的班长,但他的考试成绩一直都不是很好。初三升高中时,他遭受了一次极大的挫折,他头脑里留下的印记是:这个同学读书比我强,我不怎么会读书,一起读书我考不过人家。”与王宏甲比起来,儿子不像他那样始终自信。“比如说我写教育,我敢开口,我没有那种在专家面前不敢讲话的顾虑。我敢于这样去做并且知道怎样做,但我的孩子还没有这个自信。挫折这个东西你别人想拿掉是不可能的,这依然需要在未来有他相当成功的东西,那时他的自信才找得回来。”王宏甲的儿子高中毕后,到新西兰去读书,从国外回来,与原来的同学聚在一起,流利的英语,及独立生活能力等使他的儿子找回了一些自信。
王宏甲说他把自己孩子的成长故事写进了书中,他想告诉为人父母的年轻人:应该给孩子创造各种成功的机会。一个孩子自信心和成功感是多方面的,如果他的考试成绩总是不好,父母要想办法帮他在其他领域帮他找回成功感。如让小孩子自己去买一瓶酱油,买来了,这就是一个成功,千万不要小瞧这种成功。在孩子某一天受到挫折时,支撑他的会是这种东西,这比别人的鼓励要来得可靠,会对他产生持久的支持。同时还要让孩子认识挫折,教会孩子应对挫折的能力。
关注“教育风暴”
王宏甲由自己的孩子而关注整个中国教育,“中国正进行有史以来第三次重大教育转型:从20世纪工业化教育向新世纪新教育转变。这意味着中国1300万教师需要改变教育方式,3亿学生需要改变学习方法,6亿以上的父亲母亲和爷爷奶奶们需要改变帮助孩子学习的方法。”
王宏甲说这场教育转型源于世界性的新科技、新经济对中国教育的冲击,“无数家长都感到了孩子的学习和前途是一个巨大的压力。”王宏甲说这种压力使很多家长和孩子感到困惑和痛若,其症结在于:我们还在用工业时代教育的评价标准来要求处于知识经济时代的学生。
所以说中国的教育面临着一场新的革命,教育转型势在必行。这场教育转型,是包含着需要改变教育思想,改变国家《教育大纲》,改变课程标准和教材,改变教学方式,改变考试评价标准的巨大工程,将深刻改变新世纪所有中国人的知识构成和命运。
王宏甲说,中国当前正进行的课程改革,教育系统称之“建国以来第八次规模空前的课程改革”,正是中国当今教育转型具体的切入口。中国最早挺进的是浙江省,他们组织了300多人进行国内外综合考察,编出了综合课新教材,于1991年在万名学生中实验,1993年推广到全省。2001年教育部确定了38个国家级课程改革实验区,分布在26个省市自治区。2002年增加了近500个省级实验区。2003年扩大到全国小学生和初中生总数的35%。在国家的日程表上,全国基础教育全部进入“课改”的时间是2005年9月。课改的目的是打破分科壁垒,实施综合课程,给学生一个必要的平台,训练学生去获得综合能力。
“学生不是装载知识的容器”,王宏甲说,工业化时期教育非常典型的就是我传授你接受的“灌输式”,它是工业生产的复制模式,这种不是个性化的模式,它是同口径、同规格、标准化,像流水线上生产产品一样生产学生,不需要有多少创造性发挥。而知识经济时代涌现的知识是任何人都无法靠头脑容下的。一个人的创造力,并不取决于知识的多寡,而取决于融会贯通地运用知识资源的综合能力。
而要实现当今的教育转型,王宏甲认为,必须克服三大瓶颈:师资资源、课程资源、评价方式。他特别谈到评价方式中最受关注的一项——考试。“现行高考如何与课程改革全线接轨,教育部门正在积极地努力之中。课改实验区对此要求更为迫切,高考若一日未有重大变革,则一日不利于推广新课程。”王宏甲说,“一卷考天下”的方式,是“金字塔”似的选拔人才方式,新教育要变“选拔”功能为“造就”功能。2004年的高考已有10余个省市获准自主命题,这意味着“一卷考天下”被打破,其中上海将把对学生的综合评价列入高考录取参考指标,这就迈出了较大步伐。他预言,日后“一卷考全省(市)”也会被更好的形式所突破。
“教育转型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但个人的改变是在须臾之间。”王宏甲说父母们应该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只盯着孩子的学习成绩,在应试教育的指挥棒下转悠,“每当这样的教育转型,都会造就一大批人,一个新世界正为那些最先认识到它的人们展开大道。在这新旧交替的转折时期,尤其会给许许多多的年轻人带来崭新的机会。”(王宏甲简介:中国当代著名作家,福建建阳人。著有长、中、短篇小说及散文。上世纪90年代开始致力于纪实性文学的创作。首部长篇报告文学《无极之路》获中国图书奖一等奖,并被拍成53集同名电视报告文学片;第二部长篇报告文学《现在出发》又被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长篇连播,影响深入人心;作者反映中国第三次教育转型的力作《教育风暴》将于近期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