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人大代表、辽宁大梨树村村委会主任毛丰美

本刊记者：申宏磊

在本届人大会议之前的新闻发布会上，记者注意到，本届人大新闻组织部门强调要多反映基层代表的声音。在人大代表的通讯录上，毛丰美的身份是辽宁省凤城市大梨树村村委会主任。在通讯录、辽宁代表建议一栏里，毛丰美的建议是：“农村电价亟待解决”、“大兴调查之风、克服官僚主义……”据说，本届人大小组会上，他又仗义执言地做了“农民兄弟有三盼”的发言。看得出来这是一位敢说真话的来自基层的农民代表。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农民问题是人们普遍关注的焦点。日前，就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农业将如何面临严峻的挑战等问题，笔者采访了河南、青海等有关农业方面的专家，收益匪浅（文章见３月８日《今日中国》网《河南农业做好“突围”准备》、《青海省省长谈西部大开发》等文）。但是仍想直接听听农民代表的声音。3月8日晚，在鸿翔大厦辽宁代表驻地对毛丰美代表做了专访。

毛丰美１９４９年生人，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大梨树村，但从他身上已看不到昔日农民的形象，一开口就是ＷＴＯ、生态旅游，谈起农民教育和未来发展更是极具眼光。整整一个小时的采访，大梨树村——那个藏在深山里的村庄，就在他朴实地叙述中，出现在笔者眼前。笔者仅把这次采访做个忠实的记录，旨在使人们一起去感受大梨树村农民生活中喜人的变化和面对WTO所表现出来的无畏的勇气。

听笔者介绍来意，毛丰美开口就说：“从去年年初兆头就不好，当老百姓还不知道ＷＴＯ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苞米就从原来的五毛钱一斤降到了三毛五左右。后来听说大连从美国和加拿大进口了玉米，凤城的粮食就卖不动了。唉呀，当时大家都蒙了，入世还没开始咋就这样了？”

刚听到毛丰美的话，让人心头一沉，大梨树村全村2600人口，660户人家，23平方公里的土地，人均土地仅一亩多，而且大部分是荒山。想起有国外媒体评论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对任何领域产生的影响都不如对这个国家9亿多农民产生的影响来的大。加入世贸组织后，中国许多农业专家都意识到中国农业发展中的“症结”，但是在实践中能被应用的“良方”目前还不多。

毛丰美接着说：“我们村有3万亩荒山，４０００多亩地，那可真是叫“八分山半分水一分田”。人们世世代代都是靠种粮食生活，虽说过去一亩半地在我们那儿也就收益400多元，这一‘入世’连400多元都没有了，这可把种田的农民给撂这儿了。”

“那怎么办呢？”在笔者忧心忡忡的提问中，这位农民代表一下子来了精神，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大梨树村的现状。

毛丰美：“ 粮食刚一出现不好的苗头，我们村就到处找信息，开始调整农业结构了。我们把土地全搞成中草药，我们种五味子，一亩地就收入1万元，那可是比原来多30倍的效益，老百姓一下子就富了。国际药材市场很大，我们的五味子怎么卖都卖不够。中央提出结构调整，这是很对的，光靠种粮食我们比不过人家。”

这时，他用的是充满了悬念的倒叙法，至此，笔者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压抑的心情被喜悦代替，并由衷的为这些农民的胆略和智慧而喝彩。

毛丰美：“说到结构调整的好处，我再举一个例子：过去，我们在山上批发水果，一斤才卖五、六毛钱，那些上好的带着露水的苹果、梨、葡萄、李子、杏，小贩从树上摘下来就拉走。现在，我们搞观光旅游，一张门票就卖３０元，游客进去一个人可以带出来５斤水果。看他们摘果子很费劲，我们的人很热心地想帮他们，他们还不让，人家说，找的就是这种感觉。这下子我们每斤水果平均增值了１０倍。” 笔者刚刚看到一篇《人民日报》记者的报道：“大梨树村坐落在辽东风景秀美的凤凰山下，可就在十几年前，大梨树村的山还是一片光秃秃的荒山，水土流失严重，每年至少有50亩耕地水土流失。那时天旱，乡亲们盼雨，但又怕雨。一下雨，山洪暴发，裹挟着沙石狂泻直下，冲毁堤坝，冲毁良田，眼看着结满棒子的玉米被洪流冲走，年轻力壮的不顾一切冲到河里去抢玉米，年老体弱的坐在岸上捶胸顿足……” 毛丰美，１９８０年当选为大梨树村的大队长，自打上任那天起，他就一门心思的带领老百姓走共同致富的路。从村长到村支书，到农、工、商总经理，一干就是二十年。为了给村里修建果园，他曾经一个多月吃、住在山上。听说，现在村里二十多座荒山上都栽下了桃树、梨树、苹果、板栗，如果驱车沿着蜿蜒的盘山公路向山里走去，转一个小时都出不了山。下了车，放眼望去，四面青山上是层层梯田、片片果树。 毛丰美骄傲地说：“我们那里是上万亩的水平梯田，９８年国土资源部到那儿去考察，都惊呆了，白给我们１２００万元，让我们作国土治理的典型。全国农业生态旅游评比，有１００家榜上题名，我们大梨树村是第２０名，在辽宁省可是第一名。”

上面那些数字可是响当当的事实。同时，为了搞好生态旅游，这个村委会主任还想了不少好点子，一般来说，水果到了夏天才下来，但天热时，游客就不愿意顶着酷热旅游了。于是，毛丰美就又想出了新点子，他带领农民在山下的大棚里种桃、种葡萄。春暖花开时，游客在山上看桃花，下了山就从大棚里摘桃子吃。这真应了一句俗话：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干不成的事！

毛丰美：“搞生态旅游没有水是不行的。我们这里山多，泉眼多，但河少。被山洪冲出来的河道歪七扭八，那真可以说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带着大家去清河道、挖淤泥，河道里建了一个又一个的坝，建成的河道有十多公里长，那里面能走船，有水就有鱼。我们还建了“农村庄园”，游客一进庄园，吃饭有小贴饼子，睡觉是热炕头，还搞了个“知青点”，那些当过知青的人带着孩子一住进去就怀旧。”

毛丰美：“农业结构调整是剂良药，可一般的地方搞结构调整实在太难了，这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光我们种的五味子，一亩地就要投入５０００多元，一家人自己单干肯定不行。但投入一次就能管一辈子，就象种葡萄一样，那些水泥搭的架子一辈子都不坏。 我们村有１４个企业，１个多亿的固定资产，而且都是集体企业，调整农业结构是集体给投资，这就看出集体主义道路的优越性了。刚开始，我们的地和山都分产到户了，但我们那里的自然环境太艰苦了，大家就又组织起来，我带领大家发展集体经济，搞集体经营，让大家到工厂上班。农民家里的地没人种了，我们又反过来承包山、地。我们那是专业队伍承包啊，一个队伍专干一项，越搞越精，越搞越富。”

毛丰美是一个来自基层的肯说真话的人大代表。在去年的人大会议期间，他就主张村干部搞村民委员会直选，他认为谁好谁孬，大家伙儿心里有本账，让老百姓自己选一个好的带头人，这样的人，心是为着老百姓的，大家伙都围着他转，他的工作就会越做越好做。 现在大梨树村工农业总产值有几个亿，农民年人均收入近５０００元。毛丰美已当选为两届全国人大代表。

采访快结束时，毛丰美感慨的说：“这次朱总理的报告很少说成绩。因为国家有这么大的进步，成绩不说大家也看到了。我很佩服在农业问题上国家那么重视，同时还用四项措施来保证，目的只有一个——千方百计让农民增收，千方百计让农民减轻负担。我感觉我们现在的代表参政能力都很强，我们有为人民做主的权力。就拿投票来说，过去很少有人投反对票，现在一到表决时，反对票、弃权票都有了，这说明我们的民主进程加快了，我们的国家太有希望了！”(图片提供:申宏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