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贝

我们的专家何力鸥（Oriol）是我认识了五年多的同事。他有一个中国太太，还有一个中西（西班牙）混血的非常可爱的小女儿Jennie。何专家非常安静，平和，性格不大像热情火辣的拉丁血统的人，除了脸上时常漾起阳光一样的笑。

说起他和他太太的相识，何专家总是很认真地说一个词“Destino！（命运）”，而且还要加上一句，按你们中国人的说法。

那天，北京西语界在外籍专家下榻的友谊宾馆举办一个Party, 他本来是非常不想去的，甚至跟自己说，“就算我能在晚会上碰到我生命中的女人，我也不去！”可不知为什么，最后还是去了，而且认识了他现在的太太。

第一次约会，约在他们俩人住处的中间位置，亚运村的体育馆门口。但谁曾想，虽然都说西班牙语，电话的两头俩人的理解却不甚相同，各自在认为对的地方傻等。等何专家意识到有可能弄错了，迅速赶到另一个地方，她自然是已经不在了。这该是他们之间因为语言，文化的差异而产生的第一件趣事吧！

这样的事在他们随后的交往中自然不少。有时，你说出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可对方就突然生气了，让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一次，他的太太开始竹筒倒豆子般地向他说中文，弄得他既委屈又心疼。因为他不懂中文，妻子只好用西班牙语和他沟通，久了是会很累的。尤其，他们结婚后仍住在友谊宾馆里，服务员的英语水平一般都不好，所以很多琐碎的小事都需要求助于妻子。

看他们俩参加我们的新年聚餐会，何专家与他的妻子和我们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每到有人向他敬酒，何专家会悄悄地斜眼偷看一下旁边的妻子，等待指示，如果见妻子轻轻摇头，他就会红着脸拒绝。想必在西班牙的时候他们之间也有暗号而使他的妻子也能在不同文化的氛围中应付自如。

我最爱看的，是当他两岁多的小女儿Jennie来我们办公室的时候，那活泼大方的样子，仿佛把她父母不示人的一面统统暴露出来。叫她跳舞她就扭着腰且歌且舞起来，特别招人爱，有儿子的同事就开玩笑要和何专家订娃娃亲。终于有一次，一位同事把儿子也带了来，比Jennie要大一岁半，平时也是皮得不行的那种。大家逗乐嚷嚷着要Jennie亲小哥哥一下，Jennie大大方方地就走上去在小哥哥脸上亲了一下，这还不行，有人使坏，叫Jennie再亲他嘴一下，Jennie就高高兴兴又亲了一下，谁知这小哥哥立马不行了，脸涨得通红，羞得直往他妈妈怀里钻，一边还偷看Jennie，一副很陶醉的神情。两个家庭文化上的差异也就在这不经意间暴露无疑了。

Jennie总爱缠着爸爸坐在他的怀里，让爸爸在电脑里给她找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的动画。她跟爸爸说西班牙语，跟我们说中文。如果我们跟她说西语了，她会瞪着我们看半天，然后不答腔，可能我们的脸让她想起妈妈，而妈妈是不允许她和她说西语的。

我们的何专家的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一个孩子坐的小椅子。他每天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骑车去幼儿园接他的小Jennie，像每一个普通家庭的父亲一样驮着他的女儿回家。

何专家说，1996年他刚到北京时，每天就像在做梦，好长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在这个遥远的东方国家了。几天后，他放心了，哦，他们和我们一样，也会生气，也会吵架，也会开玩笑，也会逗孩子玩儿。而两年后，当他结束第一期合同，携妻回国，走在巴塞罗那的大街上时，却开始感到不习惯。望着那些随处可见的抽烟的女人，打扮怪异的青年，他会不自禁地皱眉头，心里嘟囔，“怎么会这样？”

而现在，我看着拿着铁饭盒跟我们一起去食堂打饭的何专家，也会怀疑他是否只是一个不会说中文的中国人。

昨天，他与朋友打电话，告诉他，“我在学习中文，我太太有点不耐烦了！”你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