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自来水

章开元

 

20世纪50年代北京填平了许多临近市区的水沟和水塘。 供图/章开元

1300多年前的唐代大诗人李白曾写下“黄河之水天上来”的名句。作为一个性情浪漫的诗人，撇去科学的因素不谈，李白的这一夸张描写或许是永远不会过时的。可这一说法是不是就成了我们后来管城市供水叫做“自来水”的依据呢？真是不得而知，当初给自来水起名的人肯定心想，反正是天上来的，管它叫“自来”理所当然。这一叫就是近一个世纪，直到现在或许是永远也甭想改过来了。然而，自来水的身价现在跟以前相比简直是丑小鸭变成了大姑娘，现在它非但不“自来”，而且还要花很大的代价，并且越来越贵，直到有一天可能“求油易求自来水难”，或者说是“用得起油用不起水”。当然，如果你有拿油洗澡的本事，此话则另当别论。 别的地方我不敢妄谈，以我生长在北京这一“本钱”，在水的问题上似乎还有些发言权。在我的记忆中，倒退回30－40年，北京还是一个遍地是水的城市，至少在三环路以外，小河沟里终年流淌着清水。再往外走隔不远就是一个个里面长着芦苇的水塘子，那儿可是当年小孩捞鱼虫的好地方。海淀区到处是水稻田，一直延伸到香山脚下。要不北京怎能产出“京稻”呢 ？有稻田就有青蛙，那时候一到夏天的晚上青蛙叫个不停，北京近郊一派田园景象，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留恋。 记得上个世纪60年代初的时候，国家经济困难，凡进嘴的几乎什么都定量，惟独用的自来水不定量。当时多困难的人家都用得起水，为什么？就是因为那时候的水真是自来水便宜得

小时候，我们可以充分享受自来水。

等于不花钱。当时没冰箱，夏天里买来西瓜就放在冷水里“冰”，更有些拿水不当回事的人干脆就开着水龙头一直浇在西瓜上，此等事没有人见怪，大家都习以为常。水——不是自来的吗？不用白不用。把每个人的半斤定量油看住了才是真的。

自来水不值钱的现象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初，后来北京的地表水似乎一夜之间就没了。先是昔日的水沟水塘子不见了踪影，然后是地下水位连年下降，其后满耳朵听的就是“北京今年又是一个干旱年”之类的消息。听我家楼上卖鱼虫的小李说，现在北京要想捞鱼虫得去50公里以外的地方去找，近处的鱼虫几乎绝迹（私家繁殖的不算）。北京水多时我不太注意，现在北京的水少了，倒使我越发注意起周边的水环境。夏天骑车路过什刹海时总要情不自禁地看看里面的水是否又出水华了。要知道，在北京的中心地带，如今就这么一盆老百姓还能沾上点儿边的清水了，要是再给污染了那就太可惜了。人所共知的常识是，地球上没有水就没有绿色，也就没有生命，人类文明压根也就不会存在。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地位。

那么你也许会问昔日北京遍地的水如今都到哪儿去了呢？答案很简单，没看见到处的高楼大厦吗，当年的地表水（还有相当一部分看不见的地下水）也随着我们一起引上了高楼，“住”进了大厦。远的不说，

20年前，北京那时真没几座够得上20层的高楼，当时建国门外的外交公寓可以算是北京最好的高层民用建筑了，那气派，令所有路过的人都不免会多看两眼。当时的一般人家别说是洗衣机和洗澡装置，能用得上抽水马桶的人家也不普遍。最近有统计表明，居民用水量最大的正是那几件能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方便和享受的现代化玩艺儿——抽水马桶、洗衣机和洗澡淋浴设备。按说这几样东西本身没有罪过，但它们个个可都是“吃”水大户，一旦没有水，它们可全成了废物，连个摆设都不如。现在，有的人家这些东西还不止一套，至于水——那不是“自来”的吗？根本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到时候交钱就是了。殊不知要想自家的厕所没有异味，要想自己的身体舒爽清洁，要想自己的衣着光鲜亮丽，这些可都离不开水。我们日常喝的水跟它们“吃”的水比起来其实只是一点点。看来，说水是生命之源，千真万确。当前维系我们生命存在的那点水还不至于不够，但使我们的生活水平得以提高的那些水显然有些紧张，在有些地方甚至是非常紧张。弄不好，恐怕以后花钱都没地方去买水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节约用水已是当务之急，否则的话往后没水用的日子比没钱花还难受。你不妨试想一下，在三伏天的晚上如果你冲不了一个澡，你好受吗？再比如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家，却没有足够的水来冲厕所，一进去满是异味，那将会是个什么的感觉？总之，从现在起，我们就一定要珍惜实际上来之非常不易的“自来水”和所有的淡水，才有可能让这种宝贵的资源长期而忠实地为我们服务，从而使我们能享受到绿色、舒爽、滋润和文明。否则的话，等待我们的将是越来越频繁的沙尘暴、缺水、肮脏以及因此而受损的文明。为了民族的前进和发展我们要坚定地选择前者，而让后者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