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末的越南首都河内，气温已高达33度，稍微动一动就会汗流浃背。而在吉灵—河东线轻轨项目的罗溪站施工现场，工人们仍在紧张地忙碌着：贴墙砖、立指示牌……在已经铺好的轨道上，中国专为越南定制的第一列列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罗溪站是吉灵—河东线轻轨的样板站，目前已到最后扫尾阶段，不久将对外开放让市民参观，年底试运行。”承建该项目的中铁六局集团海外工程分公司(下称中铁六局)副总经理孙德志告诉本刊记者，吉灵-河东线轻轨总长约13公里，设计时速80公里。项目总投资约8.5亿美元，由中方提供优惠贷款和优惠买方信贷建设，工程设计、制造、供货和服务等均采用中国技术和中国标准。“这是河内也是越南第一条城市轨道交通项目，是中越两国政府合作的示范性工程。2018年2季度初通车后，每小时运载能力将达到1.34万人，预测远期每小时可达2.32万人，将极大缓解河内市目前的交通拥堵状况。”
越南第一条轻轨
今年47岁的士氏玉在这里已经工作两年了，作为罗溪站分包商的管理人员，她主要负责安排和指导手下的25名工人进行作业。“做这个工程太累了，我之前做大楼没有像这里那么累。在这里工作一直赶、一直赶，来不及啊，所以压力好大。”谈起现在的工作，士氏玉感慨万千。她告诉本刊记者，罗溪站是样板站，所以改来改去很复杂。有时候货来了但业主觉得不适合，还要等料。为了赶工期，他们一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晚上打混凝土要从夜里11点一直干到天亮，有时候两天才能回一次家。
工人们在紧张施工。
对于以悠闲著称的越南人而言，中铁六局的建设速度和工作强度确实是个极大的挑战。
孙德志告诉本刊记者，吉灵—河东线轻轨是2003年10月越南政府常务副总理阮晋勇访华期间，在大连参观城市轨道2号线后决定建造的。中铁六局作为该项目的总承包商，负责技术设计、物资供应、建设安装、人员培训和工艺转交等。由于可行性研究批复、资金来源、合同谈判等诸多原因，项目2011年10月才正式开工建设。
吉灵—河东线轻轨项目全线虽然只有13公里，但途经栋多郡、青春郡和河东郡多个行政区域，穿越居民区、河道、湖泊，地形复杂，施工难度大。特别是在寸土寸金的河内市城区，拆迁比施工难度还要大。而对于越南的第一个轻轨项目，当地各个部门都不熟悉，很多事情搞得很复杂，大大降低了工作效率。
不仅如此，业主与中方理念上的差异也给施工过程增加了大量意想不到的沟通成本。孙德志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动售检票系统的品牌选择。中铁六局推荐在中国国内有18条线业绩的欧姆龙，而业主坚持用没有一条轻轨业绩、仅仅在办公大楼做闸机用的另一个品牌。为了保证设备的稳定可靠、适用性，中方与业主反复沟通、解释了两三个月才最终被认可。“严格意义上讲，这个项目并不是国际惯例的EPC(工程总承包)项目，业主需要干预和审查的环节特别多，我们60%至70%的精力用在了沟通上。”孙德志有些无奈地说。
铺设完成的轻轨。
为了赶工期，中铁六局加班加点，想尽办法进行弥补。去年，他们专门拿出重奖举行劳动竞赛，对提前完工节点工期的分包商进行奖励。“按照规定，从2015年8月3日业主将最后一个平面交给我们算起，36个月、也就是2018年8月要实现通车。我们一直努力往前赶，目前轨道、房建等已基本结束。争取2017年底试运行，做完联调联试，我们有信心在2018年二季度初就正式运营。”孙德志信心满满地说。
实际上，吉灵—河东线轻轨(2A)线是河内三条轻轨项目中最晚获批的，但却是越南最早开工、也将是最早通车的项目。日本承建的1号线2004年就开始立项，但至今还没动工;而韩国中标的3号线一年半都没有开工建设。“与日本和韩国相比，我们有自己的优势。日本和韩国是所有拆迁完成才会动工，而我们是迁一块做一块，再加上加班加点，大大缩短了工期。”
就这样，作为中越两国政府合作示范性工程的吉灵—河东线轻轨项目，有望成为河内乃至越南境内首个城市轨道交通项目，更是河内市的一项标志性工程。孙德志表示，吉灵—河东线轻轨的建成将有助于缓解河内市交通拥堵情况，为越南城市轨道交通建设、运营提供有益的借鉴。
从质疑到期待
随着城市化的加速，有近800万人的河内市交通拥堵不断加剧。早晚交通高峰时，汽车与摩托车只能缓慢移动，尾气污染让人苦不堪言。因此，吉灵—河东线轻轨项目开工以来，受到中越两国政府和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然而，在建设之初，由于种种成见和不理解，该项目遭到业主与河内市民的重重质疑。
尤其在2015年，很多市民对轻轨的设计很不理解，纷纷在网上询问为什么出站是下坡、进站是上坡，而日本的设计是平的。人们都说中国的设计有问题，一时间在网上形成了非常激烈的讨论。业主也提出质疑，认为这样设计不好。孙德志说：“我们向业主、交通部质量监督管理局等解释，出站下坡、进站上坡是出于节能的考虑，中国的隧道都是这样设计的。质量监督管理局再向市民解释，一些专家也在网上发声，才逐渐打消了人们的疑虑。”
为了让越南市民更加深入地了解中国制造。中铁六局专门组织了一次机车模型展览，有上万名民众前来参观并提出意见。
许多越南民众观看车展照片。
2016年，YouTube上突然出现一个由越南当地人做的视频。视频没有声音，只是通过一组一组的图片，把中国做的吉灵轻轨和日本在胡志明的项目进行对比，包括工期、投资金额、机车的样式和价格等。结果显示，中国的比日本的又便宜又好，引发了人们在网上的热烈议论。
渐渐地，人们对中国修建的轻轨从最初的质疑变为期待。今年2月19日凌晨，中国专为越南轻轨定制的第一辆列车抵达河内，引起市民的极大兴趣和关注。“吊装作业是晚上11点开始的，当时还下着毛毛细雨。但还是有数百名河内市民前来围观，有老人，还有抱着小孩的妇女。”孙德志介绍说，吊装作业持续了大概4个小时，到凌晨3点结束时，围观群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在吊装过程中，越南国会电视台进行了全程直播，几十名记者的长枪短炮对着即将起吊的车厢，空中还飞着四五架拍摄用的无人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孙德志记忆犹新：“机车刚刚运到的第二天一早，在没有提前通知的情况下，越南交通部部长张光义就前来视察，并嘱咐晚上吊装一定要做好方案、注意安全。吊装结束的第二天早上，张广义部长再次来视察情况，可见对该项目的高度重视。”
把最好的技术用到越南
按照正常程序，轻轨的车辆段应该首先开工。但在软基处理问题上，中铁六局却和业主纠缠了三四年。车辆段所处位置原来是个烂泥塘，下面十几米全是淤泥。在轨道区，业主同意做软基处理，但认为车辆段的办公用房、库房等区域没必要做。“这里走的是供电电缆，万一发生沉降缆线就会被拉断，进而影响运营。我们反复劝说业主，业主却觉得我们在骗钱。”孙德志无奈地说，最后，越南科技部科学工艺司专门发函，要求尊重业主的意见，说出了问题由他们负责。万般无奈之下，中铁六局虽然没有做软基处理，但还是把管沟做得尽可能结实。“当初业主只给了直埋的钱，为做管沟我们赔了1000多万元。连业主委员会的总经理看后都说：你们为什么把沟做得这么结实?多浪费啊?”
为了保证工程质量，中铁六局以抗8级地震的标准建造轻轨，线上用的材料都是越南最好的：洁具都是TOTO的，瓷砖都是越南知名品牌……连越南员工都说：“越南谁家装修也不会都用这么好的东西。”“中标厂家全是中国国内一线的企业，业绩非常丰富。我们的目标是不挣钱、别赔钱，就是把活干好了，获得越南人民的认可!”孙德志不无骄傲地说。
龙门吊架梁。
吉灵—河东轻轨建设不仅将改善河内的交通状况，还极大地带动了当地就业。据孙德志介绍，轻轨施工现场目前有越南工人600多人，去年高峰期达到2400多人，在公司工作的员工就有100多人。为了培训当地工人，中铁六局专门从国内请来技术工人，手把手地教，6年来陆续培训六七千人。不仅如此，中铁六局还积极投身当地公益事业，去年捐赠30亿元越南盾(约100万元人民币)，在越南贫困山区修建桥梁。孙德志介绍说，在公司里，员工的关系非常融洽。一位越南员工的孩子患了登革热，大家立即捐款7000多万越南盾，第二天一早就把孩子送到了医院。在公司做翻译的越南员工杜德忠说：“公司就像一个大家庭，同事们都是兄弟，有困难互相帮助，感觉非常温暖。”
中铁六局的表现得到了越南政府的高度认可。按照规划，未来河内市将建设8条轻轨线，总里程达到305公里。越南交通部表示，吉灵—河东线通车后，人们乘坐如果没有问题，希望中铁六局再修建一条轻轨。
“‘一带一路’建设对我们支持很大，我们有信心把轻轨项目做好，我们要把最好的设备和技术应用到越南轻轨建设中。”孙德志说。
（中国报道 张春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