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纪行
文/本刊记者 张 娟
中国社会科学院最新发布的 2006年西部蓝皮书《中国西部经济报告》指出，2005年内蒙古自治区的经济增长速度继续延续了2004年的强劲势头，经济增长率在21.6%以上，大大超过了全国9.9%的平均水准，其增幅居全国之首。而来自内蒙古的统计显示，今年上半年GDP实现1786亿元，同比增长18.2%， “ 内蒙现象 ” 令人瞩目。
近日，本刊记者随采访团历时10余天，行程2000多公里，走访了内蒙古自治区中西部地区。一路行来，感受到这个资源大省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保持发展和活力的同时经济回归理性，体验到这里人与自然的和谐。
额尔多斯：不只以羊绒温暖世界
额尔多斯是我们此行的第一站。 “ 额尔多斯，温暖全世界 ” ，相信很多人是从这句广告语中知道额尔多斯的。蓝天、白云、草原、羊群，构成我对这个北部边陲地区的全部想象。行走在额尔多斯高原，有一种深切的感受：这里是资源的天堂，是个充满商机的地方。
在额尔多斯市委宣传部外宣科陈曦的记忆里，长期以来，额尔多斯的叙事方式浪漫而忧伤， “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 ，白云却在大地上却留下了贫穷的阴影，外省人以 “ 抱着金饭碗讨饭吃 ” 来揶揄额尔多斯。
近年来，这种情形发生了变化，曾落寞于中国主流经济发展潮流之外的鄂尔多斯，在自身发展中引发出了一系列新经济现象，被经济学家称为 “ 鄂尔多斯模式 ” ：在国家统计局发布的 2004年度地级以上百强城市中，额尔多斯综合实力跻身第53位；2005年，鄂尔多斯市GDP突破550亿元，人均GDP达到4600美元，各项经济指标全面进入了内蒙古前三位，在中国西部地区145个地级市中，经济总量进入了前15位。与此同时，额尔多斯还形成了资源-产品-再生资源高效发展模式，探索出了一条能源经济地区可持续发展的路子。
对于鄂尔多斯，很多人认为其发展的奇迹或许与资源紧密相关。一个不容争辩的事实是，资源的过量消耗和环境生态破坏为代价推进工业化，不仅资源难以支撑，工业化和经济发展难以为继，而且生态破坏、环境污染，妨碍人民生活质量的提高。对此，额尔多斯人有着清醒的认识，作为资源富集地区，他们靠资源而不依赖资源。
在额尔多斯采访，记者听到最多的词是 “ 循环经济 ” 、 “ 创新模式 ” 。陈曦向记者介绍，现在鄂尔多斯项目引进不是看资金的规模和实力，还有更重要的标准： “ 引进的工业项目，首先是不能对环境造成损害、并且是节能降耗的项目；二是能与其他工业项目形成循环发展的格局，即 A项目的下游产品是B项目的生产原料，或者是此项目的排放物、工业废料能被彼项目全部利用，从而减轻困此项目的发展对环境的压力。 ”
穿行于鄂尔多斯高原，可以看到一批拥有先进技术的现代化工业园区、科技型企业：神华煤制油项目的成功兴建，使鄂尔多斯市成为世界煤制油的科技示范基地和生产基地；亿利能源重化工循环经济产业基地，采用一体化大循环产业模式，实现了 “ 节能降耗最大化、污染排放最小化、废物利用最大化、投资成本最优化 ” 的资源高效利用目标；规划中的准格尔旗大路煤化工园区，由印尼三林集团、浙江包杭集团、准格尔旗国有资产投资有限责任公司投资，采用 “ 一体化 ” 的建设理念，通过对园区内产品项目、公用辅助、物流传输、环境保护和管理服务的整合，将园区建成专业集成、投资集中、效益节约的绿色环保化工园区……
据介绍，这些都是额尔多斯成功运用 “ 以优势资源规划优势项目，以优势项目吸引优势企业 ” 的理念的成果。近两年，额尔多斯围绕能源重化工产业的发展，大范围合理配置资源和各类生产要素，推进资源的精深加工和产业的多元化发展，创新产业发展模式，变资源输出为产品输出，提高产业的持续发展能力和抗风险能力。内蒙古自治区主席杨晶将鄂尔多斯的奇迹归结为：坚持工业立市，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工业化道路。
包头：拥有草原的城市
宽阔的马路，宏大的建筑 --进入包头，感受到的除北方城市不经意的大气、豪气外，还有满眼的绿色。
想象中，包头这个年降水量不足 300毫米、而年蒸发量却高达2300毫米的重工业城市，植被一定很稀疏。来到包头，你会发现，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很 “ 奢侈 ” 地享受着绿色：包头市的绿化面积达 6162.1公顷，绿化覆盖率达34.71%，人均公共绿地面积达10.6平方米，远远高于 “ 国家园林城市 ” 人均 6平方米的标准。居民走出家门10分钟，就有一个可供休闲的广场。记者走了几个广场，注意到人都不是很多，当地人告诉记者，包头广场多，人自然就很分散，据介绍，目前包头市1万平方米以上的广场有37个，主要都是绿化广场，绿化用水基本上是使用城市污水处理后的中水。
包头蒙语 “ 包克图 ” ，意为 “ 有鹿的地方 ” ，在银河广场，记者看到了开放式放养的梅花鹿在草坪上腾转挪跃，与孩子们亲密接触；成吉思汗草原生态园，是包头的 “ 城中草原 ” ，面积 770公顷。这里水草丰美，随处可见成群的野兔、山鸡，飞鸟不时掠过头顶，蒙古包和勒勒车点缀其中，现场的一位来自浙江的游客感到很新鲜： “ 没想到，在包头不出城就能看到真正的草原。 ”
有着243万人口（城镇人口为175万）的包头市，是随着国家 “ 一五 ” 计划发展起来的新兴工业城市，作为重要的老工业基地，在为国家的建设和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同时，引发了大量的环境问题，曾一度被称为 “ 全国污染第二 ” 。 69岁的退休老人刘万荣告诉记者， “ 头几年，总能看到包钢的烟囱里冒着的大黄烟，现在看不到了。 ” 老人说，过去包头有句老话 “ 无风三尺土，有雨满街泥 ” ，那时候的包头不像城市，像个 “ 大农村 ” 。 31岁的杨进军不会忘记上学时遇到沙尘暴的情景， “ 沙子把眼迷得睁不开，风大 得 能连人带车给刮到马路牙子上 ” 。这些年包头的风沙少了很多， “ 可能是那么多树和草把风沙都挡住了吧，风沙小了，人的皮肤都变好了，你看我女朋友，啥油都不抹，皮肤不赖吧。 ” 做钢材生意的杨进军走过很多地方， “ 沿海城市我们比不上人家，但从西部地区来讲，包头真的是挺不错的。 ” 杨进军的满意是有 “ 依据 ” 的： 2002年，包头市获得联合国人居最高奖项 “ 联合国人居奖 ” ，包头市以优美的居住环境得以在全世界推广和宣传；今年 2月，素有 “ 钢都 ” 之称的包头获得了 “ 2005中华环境奖 ” 。
“ 包头有今天，除了一代代包头人的努力，还得益于一个好的规划。 ” 包头市建委城建科 负责人 向记者介绍， “ 包头的城市规划作为范例写入了城市规划的教科书中。 ” 1955年，由国务院有关领导牵头，前苏联专家和国内年轻的城市规划人才，共同为包头设计了 “ 多中心串连式的城市布局 ” ，预留了足够的发展空间，并制订了 “ 普遍绿化、点上成景、面上成林、线上有景有荫 ” 的绿化方案。包头的建设多年来始终按照这个规划并不断充实新的内容，特别是近年来，包头提出园林城市建设理念，把环境建设摆在越来越突出的位置。 “ 我从 16岁来包头，在这儿生活了50多年，我印象里，就没有停止过种树， ” 韩师傅是青山宾馆的一名退休职工，他见证了包头了城市规划的实施： “ 过去昆区、东河区的好几个公园过去都是苗圃。要是当时都建成房子，想拆出这么多地方来绿化，那太不现实了，像你们北京就不容易吧。 ”
“ 包头现在是路灯亮了、马路宽了、草地绿了、空气好了、社会环境好了 ” ，与我们采访到的其他市民一样，韩师傅对自己生活的城市感到满意。
乌兰察布：生态建设是生命线
从北京到乌兰察布只有 320公里，有人称乌兰察布是 “ 北京的十环 ” 。
去往乌兰察布的路上，能看到很多关于生态建设内容的宣传标语。 “ 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要搞生态建设 ” --上世纪90年代，乌兰察布提出了这样震撼人心的口号。 “ 曾经有一度，因为生态条件恶劣，我们成了内蒙最贫困的地方。 ” 土生土长的乌兰察布市委副书记刘忠诚对此有着深刻的记忆。
据史料记载，历史上乌兰察布曾是 “ 草过于马背，择水而栖，择活而耕，水草肥美 ” 的优良牧场，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 是乌兰察布草原风光的真实写照。后来由于清朝政府大量移民、垦荒，特别是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量牧场改做农田，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 “ 当时土地沙化、贫困化，有些地方已不具备生产生活条件了，人员纷纷向外迁移，出现了很多 ‘ 生态难民 ' 。当时我们的户籍人口是 270万，出去的有近20万。 ” 市委宣传部部长宋天贵向记者介绍说： “ 当时沙进人退，有的地方沙子把房子、村子几乎都埋了，人们没法再生存下去了，很多人出去打工，或者举家搬迁。 ”
上世纪 90年代开始，乌兰察布提出了退耕还林战略，进一退二还三， “ 进 ” 是指在有水的地方、平原地带进行农田基本建设的投入，提高单位面积产量，精种高产； “ 退 ” 是指 45度以上的坡地、荒漠化的地方都退出来； “ 还 ” 指还林还草还牧，走农牧结合的路子。宋部长告诉记者，在北部地区，乌兰察布是较早提出生态建设且实施效果较好的地区之一，国家发改委、扶贫办等部门曾在这里召开生态建设现场会。
现在乌兰察布配合国家的进退防工程、京津风沙源治理、黄河中下游水土治理、退耕还林、天然林保护等项目，生态建设成为政府最重要的事情。 “ 人与自然的和谐对我们来讲，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必须一代一代坚持不懈的努力。 ” 刘书记说，搞生态建设，任内见到政绩不可能。因此这个欠发达地区干部的 “ 政绩观 ” 却很不落伍：我们在从事的是一项长期的事业，一任给下一任打好基础。不浮躁，多做事，苦干实干。刘书记说，最大的欣慰就是看到自己在任内所做的工作一年年在变化。比如过去沙化严重的地区，现在环境好了，很多村民又回来了，随着生态环境的恢复、农业结构的优化调整、草原旅游开发项目的实施，牧民的生活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在辉腾锡勒草原，记者见到了 21岁的牧民斯日古楞，他家住在察右后旗，小伙子告诉记者，过去村子里很多人家被沙子堵的没法住都搬走了，他们家没有搬，但日子很不好过，以种土豆为生，靠天吃饭。后来政府号召退耕还林，退出来的地政府每亩补助20元种苗钱、200年粮食，补到2008年。经过几年治理后，现在环境好了，外出的人又搬回来不少。他在草原旅游开发区的马术队工作，每月有1000元工资。与斯日古楞在一起工作、家住察右中旗的旗木格告诉记者，家里养了300多只羊，26岁的旗木格记得小时候经常与哥哥赶着羊去草原，但后来为了保护草场，这些羊都开始 “ 圈养 ” ，这几年草场比前些年好了，往草原深处去，草能没过膝盖，不过汽车是绝对不让开进去的。毕业于财会中专的旗木格，曾去呼市打过工，不太适应城市生活，就又回到草原，现在每天穿着蒙古族服装为游客做马术表演，自己很喜欢，收入也跟在城里打工差不了多少。
记者还走进一户草原人家，主人拿出奶茶和自制的奶制品招待大家。女主人格日勒告诉我们，她家的草库仑（牧场），正好处在一个新开发的旅游区内，旅游季节，他们就搬到草原上来住，接待游客，冬天则搬回附近的镇上去住，那里有 4间砖瓦房。格日勒家里有4口人，女儿在天津师院读书，儿子在乌兰察布的一所艺校上学。现在家里每年有3、4万块钱收入，过去每年收入只有2万元左右。她家养了200多只羊、20匹马--为保护草场，按规定人均养羊不超过50头，大牲畜不超过20头。家里养的马主要是供来草原的游客骑用。
呼和浩特：一个城市的牛奶战略
呼和浩特，又被称作 “ 青城 ” ，一个很有特点的城市。作为中国建立最早的少数民族自治区的首府，呼和浩特市以汉族和蒙古族为主，其次是回族和满族，市区里有很多仿蒙古包的白色圆顶、及伊斯兰教风格的金色尖顶的房子，街边的路牌和招牌并排着我们熟悉的方块字及状如 “ 羊肉串 ” 的蒙古文。呼和浩特还是个充满奶香的城市， ‘ 中国乳都 ' 的名号叫得很响。 9月16日，历时一个月的首届 “ 牛奶节 ” 在此拉开帷幕。据了解，活动主题是 “ 一个百姓的节日，一次牛奶的盛会，一场健康的盛宴 ” 。
呼和浩特地处北纬 39.58（度）-41.36，是世界上公认的奶牛最佳养殖带。这里拥有广袤的草原和牧场，具有发展乳业得天独厚的优势。2000年初，呼市的决策者抓住国家西部大开发的历史机遇，做出了 ‘ 奶业兴市 ' 的战略选择。确定了以企业为龙头、科技为动力、资源为优势的发展道路。依托伊利、蒙牛两大乳业巨头的拉动，快速形成了一个以乳业为重心的上、中、下游数千亿元的产业经济链条。 2005年底，呼市奶牛存栏已达63万头，鲜奶产量220万吨，人均鲜奶占有量达到887公斤，形成全国最大的奶业基地。
对于中国的消费者来讲，伊利、蒙牛的名字早已是耳熟能详。从额尔多斯一路走来，参观了两个乳业巨头在各地设立的分厂、还看到很多 “ 养牛专业村 ” 、 “ 伊利奶源基地 ” 的标识。其在奶源方面的竞争略见一斑。在呼和浩特记者采访了这两家都非常成功但又风格迥异的企业。
蒙牛的内部管理挺特别，最突出的就是标语多，每个人的桌子挡板上都贴一面镜子，镜子上标语 “ 你的表情就代表你的工作态度 ” 。办公室走廊一路走过来各种标语琳琅满目， “ 为了放射自己的光，无需吹熄别人的灯 ” ， “ 股东投资求回报，员工参与为收入，父母乡亲盼税收 ” 等等，当然最醒目的还是贴在车间上面的标语 “ 质量的好坏就是人格品行的好坏 ” 。记者参观了蒙牛澳亚示范牧场。牧场占地 8848亩，饲养规模为一万头奶牛，展示了澳洲、北美、欧洲、亚洲最先进的奶牛养殖和加工技术。蒙牛小姐拿着麦克风带我们参观，有点职业导游的味道。干净整洁的现代化牧场内，黑白相间的奶牛听着悠扬的歌曲，在铺着细沙的卧室内休憩，蒙牛小姐介绍公司 “ 以牛为本 ” ，引进世界上最好的草给牛吃，并且听音乐、按摩、睡席梦思，同行的一个记者感慨地说： “ 下辈子也想做牛 ” 。
2008年，来自世界各地的运动员喝到的牛奶中，可能就有产自曹有堂家的奶牛。作为北京奥运赞助商的伊利集团，很重视奶源基地的建设，并由此带动了百万农牧民脱贫致富。据介绍，伊利集团先后为奶源基地累计投入近10亿元，建标准奶站、奶牛小区、牧场园区，大力推进 “ 个体牧场 +养殖小区+牧场园区+现代化奶站 ” 的奶牛饲养模式，并引进了国际一流的现代化全自动挤奶机和原奶质量检测分析系统，实现了奶牛饲养业向科学化、规范化、集约化、现代化经营模式转变，为中国乳业的奶牛养殖、优质奶源基地建设开创了全新的模式。
伊利土左旗第六牧场园区，是其最早建立的 “ 奶牛小区 ” 。 养牛户曹有堂进驻这里三年了。操着地道内蒙口音的曹有堂告诉记者，入驻这个牛奶小区之前，他家也就养 3、5头奶牛，现在已有30多良种奶牛。每头牛年纯收入3000多元。进入奶牛小区，伊利给提供了一部分贷款来扶植奶户，利息不高，也就4厘半，现在贷款已经还得差不多了。这个小区奶牛吃的草料由专门的种植基地提供，营养结构合理，产奶的数量及质量高。曹有堂准备扩大养牛规模， “ 估计再有三年，达到 100头。 ”
采访中，记者对于二个乳业巨头 “ 同城相争 ” 有了新的认识：竞争成就了两家民族乳品工业巨头，也成就了呼和浩特的乳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