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的志愿者

回报陌生人

28 岁的杨礁每天一早来到格尔木车站，与她的同伴一起等待 6 点 10 分和 7 点 20 分两趟进藏列车。在停车的短短几分钟，他们为进藏旅客免费发放《青藏铁路绿色旅行指南》，内容包括当地生态介绍、如何对付高原反应以及一些常用藏语等知识。

捐款 30 元，记者得到了长江源头和藏羚羊两套明信片，每一册明信片和图书上都盖着一枚印章：慷慨义举，长江铭记。

杨礁是广州《新周刊》的记者、 “ 绿色江河 ” 组织的成员，曾在旅途中受到过许多陌生人的帮助， “ 惟一的回报就是继续帮助陌生人。 ”

8 月的格尔木车站带着几分凉意，杨礁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站台上，她不断向游客们讲解：目前由于游客大量进入，藏区面临很大的生态压力，请大家爱护藏区的生态环境、尊重当地的民风民俗，不要食用野生动物，不要购买野生动物制品；可能的话，请大家随身携带垃圾袋，藏区的大多数地方都没有垃圾处理能力，在野外景点，应尽量把垃圾带回城市处理……

发放的小册子里有许多有趣的提醒，比如，酥油茶可以防止嘴唇开裂。如果在草原开车，不要辗压草地，高原上的植被生长慢，一旦破坏很难恢复，还容易给鼠兔以可乘之机，在草原上打洞筑巢，进一步加速草场的沙化。他们还提醒初来高原的内地人，经常性地在口袋里放几块巧克力、奶糖、牛肉干、核桃等，而战胜高原反应的最好办法就是克服心理障碍。

从 7 月 10 日开始后的一个月，绿色江河的环保项目共有 40 名志愿者投入宣传，他们送出了 3 万多本环保宣传手册，在拉萨和格尔木，这些 “ 绿友 ” 与数以万计的游客和志愿者进行了直接沟通。

“ 可可西里是长江源头，每一个游客从车厢出来都是一个潜在的污染源，及时的提醒会帮助他们珍惜这片净土。 ” 杨礁说。

环境问题一直是西藏开放的重要一码，中央的态度十分坚决：要珍惜藏区的一草一木。一定要保住西藏的蓝天碧水。

“ 西藏的生态关系到全国的生态、亚洲的生态，是关系大局的问题。 ” 西藏自治区主席向巴平措说。

因为全球气候变暖和人类过度活动，青藏高原的生态环境逐渐恶化是不争的事实。为了保护 “ 天路 ” ，青藏铁路施工时，在 20 多公里的措那湖沿湖路段，施工单位用 13 万条装满沙石的编织袋垒成护堤，防止施工污染湖水。湖水最近的地方距离铁路只有 20 多米，列车经过时，隔着车窗，湛蓝的水天一色，几乎触手可得。

环保使人单纯

5 个人挤在 10 多平方米的房间里，彼此的床互相拼在一起，中间只留有一个狭窄的过道，这是环保志愿者生活的空间。他们中有医生、教师、自由撰稿人，大家轮流做饭，就像一个大家庭。女孩子们习惯把内衣外套袜子密密麻麻挂满整个走廊，她们一起呼喊着去冲 2 块钱的 “ 豪华淋浴 ” ，一起买菜、喝酸奶，一起跳锅庄互相开玩笑，一起在食堂抢饭洗碗，一起快乐地数着义卖得来的钞票……他们每天 5 、 6 点钟起床，打车把宣传台和资料搬到车站。虽然职业不同，但共同的爱好都是喜欢旅行，热爱自然。同样的志愿者在拉萨的布达拉宫和大昭寺也设有宣传点。

在青藏线上，杨礁最受鼓励的一件事发生在格尔木站台上。

那一次，她像平时一样适时抓紧停车的几分钟 “ 短平快 ” 地进行环保宣传，一位乘客下车后很爽快地捐赠并询问了这次项目的目的和意义，随后快速赶回车厢，等再次下来时，她赠给每位志愿者一枚极地博物馆基金的徽标。这让杨礁大吃了一惊，原来她就是心目中的偶像、极地奇女 --曾经 7 次去过南极的探险家李乐诗。

“ 受到她的鼓励，自然很开心。 ” 杨礁笑着说： “ 环保使人变得越来越单纯。 ”

记者与杨礁乘坐同一辆列车进藏，她和同伴去拉萨继续宣传环保，驶过可可西里时，杨礁在每节车厢向游客讲解：大家好！请看车窗的右方，清水河大桥附近，那片红色的房子，是 ‘ 绿色江河 ‘ 在可可西里修建的中国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民间环保站 --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

10 年前，绿色江河的志愿者在没有任何起重设备的情况下，在恶劣的自然条件中修建了这座环保站和这座 28 米的了望塔，用于反盗猎藏羚羊。 10 年来，有超过 200 名志愿者在可可西里服务，献出了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

杨礁告诉乘客：藏羚羊和藏原羚最大的区别在于，藏原羚的臀部是白色的。刚才车窗外看见的野生羊群，是藏原羚而不是藏羚羊。成年雄性藏羚羊有长而直的角，体重可达 45~60 公斤，而藏原羚的体重只有 11~16 公斤。藏羚羊柔软的绒毛可以制成轻薄保暖的披肩，这披肩可以轻易穿过一只戒指，所以又叫 “ 指环披肩 ” ，一张披肩需要 4只藏羚羊的毛，在黑市上售价达 5000~20000 美金，巨大的利益驱使盗猎者对藏羚羊残忍屠杀，使藏羚羊在短时间内数量从 100 万锐减至 3 万只。经过长达 10 年的呼吁和保护，目前数量恢复到 8 万只左右。

8 月 5 日是杨礁的同事、志愿者胡琼的生日，第二天是另一位志愿者的生日，有人坚持要为这些 “ 绿友 ” 买单吃饭。本着 “ 节约自己、浪费别人 ” 的原则，杨礁和一群同行呼啸而至西藏一家演艺厅看藏族歌舞表演。到了那里才发现，有一两千名观众分坐楼上楼下，其中团队游客居多。他们想出了一个主意：向这里所有人唱一首《可可西里》，抓住机会宣传环保。

十几个志愿者穿着整齐的橙色站在台上，虽然不是专业歌手，但杨礁他们的歌声诚恳而富感染力，一曲歌毕，游客献上哈达和美酒，纷纷过来了解关于 “ 绿色江河 ” 的更多信息。直到离开演艺厅，还有许多游客拉住他们的手不放： “ 我认识你们！ ”“ 我在火车上见过你们！ ”“ 我在格尔木见过你们！ ”“ 谢谢你们，你们真了不起！ ”“ 我们一定会爱护环境，你们放心吧！ ”

十分遗憾的是，火车经过的铁路沿线，植被比杨礁 5 年前看见的差了很多，以前是风吹草低见牛羊，如今是浅草才能没马蹄。

“ 环保是一条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射线。 ” 杨礁感叹道。

8 月 8 日，记者与几个志愿者在大昭寺附近不期而遇，在一家唐卡店，他们席地而坐，不经意间再一次与周围人一起进入环保话题。其中一位志愿者甚至是在囊中羞涩的状态下在暗自坚持。

因为这份付出，大概连老天都要多眷顾一些，这些志愿者最后几天的活动天气很好，杨礁每天在路上都可以看见拉萨河上美丽的日出，到火车站时正好是满天红霞， “ 车站四周的山顶铺上了洁白的雪，被霞光映得通红，好像在为我们送行。 ”

8 月 9 日早上，剩下的志愿者们在拉萨火车站前合影，大家嘻嘻哈哈摆出种种造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心里都明白，解散的时候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