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又是李安?



王晓圆

李安又获奖了!这一次是让很多中国导演既恨又爱的奥斯卡,而且这已经是他继《卧虎藏龙

》后的又一次获此殊荣。
至此,国际影坛最重要的四个大奖(奥斯卡奖、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柏林电影节金熊奖),除了金棕榈,其他三个已被这位刚过天命之年的华裔导演“尽收囊中”。
这个外表斯文儒雅、说话轻声细语,甚至长得有点“面”的中年男人,做出的电影却能 “东西通吃”,他的身上究竟有怎样的魔力?


父亲的形象
李安的早期电影关注的是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特别是传统中国观念与新移民的社会价值之间的冲突。
他第一次获得奥斯卡提名的电影《喜宴》(1990)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中国同性恋移民对父母亲隐瞒了他的性取向,但为了得一张绿卡,他不得不装扮成一个异性恋者和一个女人结婚,这中间他经受了传统价值的压力和心灵的煎熬。这部电影首次向世界展现了李安的才华,台湾和好莱坞都对这部电影作出好评。此后,他继续推出了《推手》(1992)和《饮食男女》(1993)。评论家们把他的这三部电影称为“父亲三部曲”。
“你不能做一个固执的父亲。你必须和孩子们平等。你应该是‘一个还不错的家伙’。李安说,“在我以前的电影中,我以我的父亲为原型。在他年轻的时候,我会仰视他,相信他有所有的答案。但我们没有很多的交流,当他年老时,我们几乎很少谈话。他做他父亲的事,我们做我们孩子自己的事。我的电影就是把心里对父亲的感受记录下来。”
在三部曲里,父亲始终是一个坐在年轻一代背后的形象。父亲的存在有时给孩子挫败感,有时给他们指导,有时给他们支持,当然有时候什么作用也没有。台湾老演员朗雄,在李安看来,是父亲角色的最佳人选。他的脸上充满了故事,表演流畅稳健。观众经常会把关注点从主角身上移开,来关注这个老男人的角色。父亲的权威一直统治李安的电影大十年之久,直到在2000年,他拍了著名的《卧虎藏龙》。


独特的中国视角
李安的另一才能是平衡文化冲突。在《喜宴》里,来自台湾的同性恋者有一个美国白人情人,一对传统的父母和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妻子。在同一屋檐下发生多重冲突。在《推手》里,尽管单纯化了一些,还是有一个台湾年轻人,以及他的白人妻子和打太极拳的父亲。在李安看来,包容这些多元文化混乱的正是中国哲学的精华。儒家和道家的思想使这些电影富于启发性。与张艺谋和陈凯歌相比较,张、陈二人竞相展现一种纯粹的中国民族性的东西,而李安举重若轻的技巧明显更符合奥斯卡的口味。

然而李安对悲剧更是情有独衷。从他第一次看到改编自安尼·普鲁尔克斯小说的剧本《断背山》,这个故事始终从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此剧本在好莱坞辗转了七八年无人问津。李安相信自己独特的讲故事的方式能使它更加深刻和完整。

李安认为,不可能实现的爱才是真正的爱,才是真的悲剧。于是同性恋主题经常出现在李安的电影中。在获得金球奖之后,对中国大陆禁止《断背山》公开上映,李安感到有些遗憾。作为一个中国人,他本人对那些激情场景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在我的头脑中我经常想象这样的过程,因为我没在其他电影中看到过。也没有亲自看到过。我仅仅想象他们是很好的一对。我拍摄做爱镜头的方式就是在排练时间里讨论一下。何种程度的描写对电影是适合的?有一个人物性格发展吗?心理层面的展现呢?角色怎样展现这个复杂过程就是观众所期待的。但是我们没有做过任何排练或视镜。我们仅仅打开摄影机,让演员去发挥。我会告诉他们,‘如果你们不相信,那就没有人会相信。所以你们必须自己去面对这个问题。’然后他们的工作就是靠感觉去发挥。”
不难看出,李安的电影风格百分百中国化的,他是如此描述他的电影事业的。对家庭、同性爱、牛仔、卡通、古典等多样化话题的选择给他提供机会在美国文化语境中发展和超越中国文化的机会。


地道的 好来坞导演
从李安的发展历程来看,他从根本上来说不是像香港和大陆同行一样的中国导演。他的电影风格和理念事实上是在好莱坞确立的。当他成功时,人们更多关注的是他的国籍,而不是他是怎么做一个导演这种根本性的因素。

李安第一次为西方观众所认识借助的是1995年拍摄的《理智与情感》。对简·奥斯丁名著的翻拍,就每一个导演而言,都是巨大的挑战,更不要提那些已经珠玉在前的经典版本。凭借着李安典型的细腻情感和刻画,这部电影还原了18世纪的英国乡村生活。优雅气质和单纯理想的精准描述给电影一种轻松柔和的节奏。这个创新使以前大多数英国名著的翻拍电影黯然失色。

通过接下来的电影《冰风暴》,李安已经走进了美国中产阶级的心灵世界。拍摄道德主题电影的丰富经验,为他赢得现代美国人精神分析家的美名。他过去曾经很担心观众的反映,“或许他们把它不当作悲剧,而是道德剧;他们也许回认为我在惩罚那些人物。或者他们认为一个外国人在对美国历史上一些另人尴尬的时刻而吹毛求疵。”结果是我们在《冰风暴》看到的不是美国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类的内在斗争。在一些方面,《断背山》仅仅是一个打磨的更加精细的内心世界。

在此李安征服好莱坞的原因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他抓住了西方观众对中国文化的欣赏口味,而是他获得了做一个杰出导演的精髓。他对美国电影工业和好莱坞导演的工作了如指掌。同时,他的华人身份使得他的电影或多或少带上了可能是中国思想精华的一些中国符号和哲学。他深邃的思考最终抹去了中国人习惯的记号。没有政府政策的控制,李安比他的大陆同行幸运许多。他只需关注于电影的品质,而不是同时面对政府、评论家、观众、影片审查人和奥斯卡所给予的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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