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与自豪

于涛 曾平

5月16日，成都至德阳。高速公路上，不断可以见到装载救灾物资的车辆，救援部队的军车，还有民众自发救灾的私家车。路边的田里，麦子泛着成熟的金黄色。不时可见倒塌或出现裂缝的房子，农民们搭起帐篷，在地头生火、做饭，把床铺也铺在外面，大地震发生已过去4天，人们的行动显得很平静。

在绵竹市汉旺镇外救灾物资发放中心，一堆堆小山一样的矿泉水，方便面，蔬菜，衣服满眼皆是，一辆辆汽车来来往往，装车，卸车，紧张而有序。救灾物品物品拉过来，在这里重新分配，运用受灾的千家万户。记者在这里见到一群预备役军人，身着绿军装，十分英武。一位名叫张玉洪的中尉告诉记者，他们来自雅安雨城区大兴镇，平时是农民，战时就是军人，他是村里的书记，带领大家来了4天了，几乎一刻都没有休息，眼睛都熬红了。正说着，一辆汽车开过来，张玉洪一挥手，大家一拥而上，紧张地忙碌起来。

中午时分，记者来到位于德阳市绵竹汉旺镇的东方汽轮机有限公司，该厂三分之一的厂房已垮塌，各类救援队在紧张地忙碌着，几天前，温总理来这里视察过。

在一幢已部分倒塌的厂房前，我们遇到了来自香港消防局救援队的曾昭义先生，他是卫生处的医生，作为香港消防局第一组到四川地震灾区的救援队员，他在14日到达灾区，第二组队员也于今天到位。他们带来了发电设备等灾区急需的物资。此时又发生余震，我们身旁的厂房成为巨大威胁，救援部队立刻招呼大家撤到安全地带，我们开始向厂外方向离开。

据东方汽轮机厂上级集团总公司董事长斯泽夫介绍，香港消防局救援队表现非常出色，带队的是香港消防局港岛及离岛海务专区东区指挥官谭棣强，还有另外一部分队员在德阳其他地方援助救灾。

走出东方汽轮机厂，我们来到汉旺镇街头，救援车穿梭往来，警察王晓东正在指挥交通、维持秩序。他是绵竹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干警。他告诉我们，他的家人都平安，只是房子全塌了。他语气平和，更多的关注，放在了现在的职责 —— 维护治安、帮助百姓上面。

马路上，到处停放着救援的车辆，一辆海口牌照的越野车引起我们的注意，原来是三个小伙子自发地从海口开了两天才来到这里，白天他们前去救援，晚上免费为大家手机充电，送水。说着，他又拿一根撬杠跑出去。

离开汉旺，我们赶往什邡市的蓥华镇。道路颠簸，尘土飞扬。路边的百姓注视着穿梭往来的车辆。在马祖镇东岳村，记者们稍作停留。

一位大妈提着一壶开水，招呼大家来喝，同行的外国记者异常欢喜 —— 他们终于可以饮一杯盼望已久的热咖啡了。大妈和东岳村的村民都非常热情，除了向过往车辆供水，她们还不时朝路上洒水，以避免扬尘。记者们急着赶路，都没顾得上问问大妈的姓名。

下午六点多，我们来到了蓥华镇的仁和村，这里的民房全都倒塌了。一片废墟中，一位妇女刚刚洗好衣服，晾成了一排，她叫刘金红，是村旁蓥峰化工厂的职工。知道我们是记者，她略带抱怨地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要地震呢？哪怕有十分钟，好多人就不会死了。”我们无法向她解释，地震预报是世界级难题，只能听她说着仁和村第五生产队的损失情况。在汶川大地震发生整整一百小时后，她已经可以平静地叙述，村里300多人里，有30多人遇难，自己的亲人中只有母亲手臂骨折，正在做手术，有一个侄子死了，说到孩子的死，她的眼里噙满泪水，又一次向我们发问：“大人其实还没什么，就是娃儿们太可怜了，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们要地震呢？”

即使在问这些话时，40多岁的刘金红也还是比较平静，她还告诉我们，救援队在第二天就赶到了，现在，每天都给他们送食物和饮水。废墟上的刘金红尽可能地保持了自己的尊严，她一点一点地整理了埋在废墟中自己的东西，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更为醒目的是她刚晾起来的一排衣服，在一片瓦砾和断木中，我忽然觉得它们像一排旗帜，飘扬着生的尊严和希望。 天完全黑了，我们到了什邡市中心广场，这里已经成了灾民安置点，有2000多山区灾民住在这里。四川农业大学职业技术师范学院四年级学生李扬军在这里担任志愿者。小伙子告诉我，他们学校在都江堰，地震发生后，他一时得不到住在什邡的父母的消息，就赶回家里，幸而家里人都平安，他就从14日开始投入到安置点的志愿工作中，为灾民发放饮水和食物，维持秩序。今天他是值白班，和他一起工作的志愿者有上百人，晚上值班的要少一些。小伙子很淳朴，回答问题有时就用简单的“是”。邻近毕业的他本来正在准备找工作，现在要放一放了，不过他的言语中更多谈的是广场帐篷中那两千多灾民：“他们都住在山里，房子全塌了”，“他们在这里食物和饮水充足，对面工地里可以洗澡”。虽然是白班，但李扬军还是要到午夜才会交接班，尽管仅仅才工作两天，他似乎对此已经习惯了。 防震棚中，一位年轻的妈妈正在喂孩子桶装方便面，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妈妈说，她们是萦华镇的，她和孩子是从废墟中爬出来的，她的腿受伤了。三岁的王锐却冲着我们笑。

午夜，我们返回成都。路上，迎面而来的满载救灾物资的的卡车呼啸而过，这一夜，又是多少人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