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大学里的留学生

戴长澜

鲁宾（Ruben Varela）没有想过他这一生能和记者遭遇，特别是在中国西藏的拉萨。

推开西藏大学留学生楼二层218房间半掩着的门，本和记者约好采访时间的约翰（John），此时却换成了一脸惊讶表情的鲁宾。无奈，由于约翰有事暂时消失，记者只好把鲁宾当成了预约采访的对象，尽管鲁宾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记者走进鲁宾和约翰的房间，鲁宾一屁股就坐到了地毯上，仰着头，直白地问：“你想

知道些什么？”

于是，采访开始杂乱而有序地进行了。

29岁的鲁宾是一个美国人，家住纽约市。他大学毕业后，就在当地专门负责救济穷人的一个政府部门工作，鲁宾形容那时的日子过得“very comfortable（非常舒适）”。纽约是美国著名的华裔聚居区，因此鲁宾很小时，就看到与西方人长像不同的“古怪”的华人。鲁宾说，他最初见到华人时，有恐惧感，“我觉得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阴差阳错，鲁宾中学时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名华人。“当时，他总遭到其他人的欺负和围攻，我就经常帮助他。”鲁宾说。以后，鲁宾就一直没有脱离与中国的干系，直到有一天，他真的付诸行动，从大洋比岸的美国跑到了中国的香港。那一年是1998年。

鲁宾能有勇气到香港，用他的话说是：“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香港。离开美国

前，我的老板甚至用加薪和升职的办法，劝说我留下，并说中国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国家，又穷又不自由。我妈妈哭了，她说我一走，就走那么远，她不知道中国到底是什么样儿，怕我是有去无回。”“我活得好极了！”鲁宾得意地说，“中国非常美丽迷人，尤其是西藏，我喜欢拉萨这个城市。”

鲁宾能到香港，也是因为一个华人朋友的极力邀请。刚到香港时，他和他的华人朋友经理一起做冰箱贴的生意。鲁宾还会雕塑，因此赚钱谋生不算难。他跑过中国的好些城市，上海、南京、西安、济南、杭州……“夏天千万不要去武汉，热得很！”鲁宾用手做着煽风的动作，呲牙咧嘴地说。 1999年9月，鲁宾到了北京。他说他不喜欢像北京、上海、广州这样的发达城市，人似乎都在为钱卖命。“我在美国时，总看到那些爱钱如命的人，所以认为中国发达城市里的人也是一样的。”尽管如此，鲁宾还是在北京住了一年的时间。2000年10月，鲁宾来到了他梦想中的天堂——拉萨。看到巍峨耸立在红山之巅的布达拉宫、香烟弥漫的大昭寺、人群熙攘的八廓街……鲁宾兴奋极了。他说，“这就是我想要的。”

鲁宾在西藏大学学的是中文，他非常羡慕中央4台当主持人的那个加拿大人，“我要是能像他一样把汉语说得那么流利，那我真是太伟大了！”

说话间，约翰没头脑地闯了进来，一脸歉意地对记者说，他刚才有事，呆会儿还有事，

让我原谅他不能接受采访。约翰27岁，是哥伦比亚人，因此英语里夹杂着令人费解的西班牙语。约翰毕业于哥伦比亚麦德林大学体育专业，酷爱足球，是学校足球队的成员。如今，他把足球从哥伦比亚踢到了西藏的拉萨。刚到中国时，约翰既不会说汉语也不会说英语。进饭馆吃饭时，望着看不懂的菜谱不知所措，好心的老板建议他点糖醋里脊。香喷喷的糖醋里脊一上桌，就让约翰眼球放光，他不顾一切地吃了个底儿朝天。此后，约翰只要一进餐馆，就用生硬的汉语点“糖醋里脊”，且屡试不爽。1997年，约翰来到西藏大学学习中文，而今中文水平已经今非昔比，能用流利的汉语点“土豆烧牛肉”、“京酱肉丝”、“铁板牛柳”等“名吃”了。约翰只说到这儿，因有急事不得不离开，匆忙间拉门出去，撞上了邻居——来自德国的索妮亚（Sonja）。

索妮亚34岁，记者赞她看不出像30多岁的人，她高兴万分，圆睁着一双蓝眼睛，用怀疑的口吻问：“为什么说我年轻？”答曰：“45岁以下都算年轻人。”她再次握紧我的手，表示感谢。

一头金发的索妮亚喜欢旅游和历险。她去过44个国家：秘鲁、玻利维亚、智利、加拿大、印度、科威特……，她说每到一个国家，都能学到很多东西，但最喜欢的地方还是西藏。“我会永远在西藏住下，成家结婚生子，因为这里可以随时看到神山圣湖、布达拉宫。”索妮亚曾是柏林大学生物系的学生，游历世界前，曾在德国做过一段时间的生物科学工作。今年2月，她来到拉萨，开始学习中文，由于学中文时间尚短，她几乎还听不懂中国话，只会说英语和德语。索妮亚说，为此，她要花很长的时间学习中文，有时甚至要熬通宵。索妮亚的藏族中文老师央金对她非常好，每当她遇到不懂的地方时，央金都非常耐心地帮助她。记者问索妮亚有没有中国朋友，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鲁宾、约翰、索妮亚，3个人来自不同的国家，但都对中国的西藏有一种认同感。目前藏大有留学生42人，他们中大部分都认为西藏是他们理想中的家园，中国是他们想往的地方。

西藏大学自1993年开始接收外国留学生，他们在藏大主要学习中文，其次是藏语文、藏族美术和藏族音乐等。截至目前，西藏大学共招收长、短期留学生近290人，分别来自美国、德国、法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比利时、英国等26个国家。

鲁宾说，他喜欢拉萨是因为他心中一直对拉萨怀有某种神圣感。鲁宾信仰基督教，他认为世界上“有上帝存在，并且上帝就活在他的心中”。鲁宾最大的愿望就是毕业后，到中国的边疆省份去支教，“哪儿地方穷我就去哪儿”。他喜欢到贫穷的地方，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如中国的青海、宁夏、新疆等地。

“因为我热爱你们的祖国。”鲁宾最后真诚地说。

戴长澜：中国青年报社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