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分两岸

--聚焦2007台湾青年千人夏令营

文/本刊记者 张洪

大陆版“双城记”

“这里什么都大，马路好宽”，18岁的庐以涵来自台湾科技大学，在北京大学百年讲堂里，有些腼腆的她扭过头来望着后排的同学。

去年，庐以涵的姐姐参加了全国台联组织的台湾青年千人夏令营，回去把大陆的情况细细讲了一遍，今年，她很早就兴致勃勃地报了名。

庐以涵的父亲在厦门经商，在大陆生活了十年，每个月都会经过金门“小三通”回台湾探亲。因为经常上网，看得懂简体字，庐以涵对大陆的情况并不陌生，在台北，还能买得到大陆的简体版图书。 这次来大陆，庐以涵最想带一部“双城记”回去--北京的长城和紫禁城，是她心中与大陆密切相关的两个关键词。

从1983年开始，全国台联开始举办台胞夏令营活动，至今一共举办了24届，2004年起办成了千人规模，如今已经成了“品牌项目”。

“我们搭建一个平台，提供一个来大陆的机会，让这些台湾学子感受一下想象中的大陆。” 全国台联副会长史茂林说。

“妈妈提醒不要乱说话，小心送你去北大荒劳改去。”这是早期营员来大陆时曾经有过的荒诞顾虑。而今，这样的顾虑成了大家传说的笑话。最早来大陆的台湾年轻人中，确实很有一些“顾忌”，他们不放心大陆的生活条件，有的营员甚至从香港买了枕头、毛巾、浴巾等，大包小裹相携而来。在北京舒适的宾馆安营扎寨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小题大做。

一下飞机，看到北京的志愿者也是一副学生模样儿，讲起话来像家人一样，这些台湾的小阿妹、小阿弟很快就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

“这里有没有彰化人？”

“龙脉相传，青春中华”是本届夏令营的主题，营员来自台湾岛内92所大学，他们多半是第一次来大陆。四天中，他们游长城、逛故宫颐和园，还参观了奥运场馆，离开时，每个人都存了一肚子大陆故事。

厦门侨联的李洁是夏令营的“老领队”，接待过的侨胞从4岁到80多岁不等。她带过的夏令营团队中，其中一个学生在参观完故宫后对她感慨：看来，做一个中国人真的很不错！

“各位青年朋友，各位乡亲”，在开营仪式上，全国台联会长梁国扬的开场白一下拉近了两岸学子的距离。全国政协副主席张克辉告诉台下的小老乡，自己出生在彰化，他大声问：“这里有没有彰化人？”

“有！”一句话引来此起彼伏的应答声，看到大陆官员随意地站在台上，甚至连主席台都没有设立，一个带着“牙托”的女生大声喊了一句“你好吗”，她的表情透露出，对这些官员，小阿妹十分有好感。

资深营员王正告诉大家，开营仪式前，他一直在屏幕上放映的往届夏令营生活中寻找自己，“可惜没找到”，他呼吁大家“多走走，多看看，多交些朋友。” “其实，我们都是一家人”，王正说，“当看到2米多的姚明奋力跳起灌篮的时候，我们都为他欢呼。”

王正来自台湾师范大学，学习传媒专业，从小对中国历史感兴趣，小学二年级，他第一次读《三国演义》，结果一发不可收拾，迄今为止，已经读了11遍。

也许是因为王正的父亲台湾中国统一联盟主席王津平与大陆渊源颇深，这个家庭很早就诞生了一位“大陆留学生”。十年前，王正随父母来大陆看望在清华大学上学的姐姐，住在双安商场附近。十年后故地重游，感觉“一切都变了样”。 王正对大陆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乘坐火车。“在台湾，没有躺着的火车。”显然，他还没有学会“卧铺”怎么说。

也是在那一次，一道民间小吃刻进了王正的记忆，他在北京吃了一次煎饼果子，结果登时爱上，最后因为上飞机时太匆忙，没有时间补一下口福。这次来大陆，他最盼望的就是能有机会再吃上一次煎饼果子，“解解乡愁”。

几次来大陆，王正交了一批大陆朋友，回台湾后经常在QQ上与他们聊天，网络消除了两岸之间的距离。

“你们有‘超女’，我们有‘星光大道’”

在22岁的俞子维看来，北京特色潜藏在“胡同生活”里。他已经打探好了《人民政协报》的女记者黄一星，后者就住在胡同中，约好傍晚时分去游一游。 带着蛤蟆镜的俞子维看起来有点像歌星周杰伦，在台湾，他是一个刚“出道”的社会名人。去年，他用９天时间，身上不带一分钱，环岛一周，试验台岛人是否温情，“搭了28辆过路车，得到42个人的帮助”。后来出版了一本书，名叫《流浪吧，男孩》，引起岛内人士的热议。

俞子维发现，台湾人很愿意帮助别人，“在美国，拦15次车才会有人停一次，而在台湾，每5辆车就会有人来帮你。”

在万里长城上，俞子维把他在台湾倡导的Free Hugs --“自由拥抱”搬到了大陆。在八达岭上，为了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他把120多人拥入怀中，“爸爸抱完抱妈妈，妈妈抱完抱小孩儿，几乎来自全国各地的人都抱到了。”他笑着说。

俞子维发现，虽然只有几天的短暂接触，大陆和台湾青年却互相学会了对方的语言，比如照相时，台湾学生学会了说“茄子”，而大陆人则喜欢上了“耶！”

“你们说‘很’，我们说‘蛮’，你们有‘超女’，我们有‘星光大道’”，俞子维总结说。谈起台湾的娱乐界明星大S、小S和大陆红星李宇春，两岸青年七嘴八舌。他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还包括“被大陆炒热后又销往台湾的康师傅方便面”以及“台商生产的大陆版龙凤水饺”。 “很多人都没想到，原来北京如此modern。”北京大学的志愿者、中文系2005级的林溢婧说。谈到两岸青年各自的特点，这位原籍台湾的大陆女孩透露：“他们的阅历比我们丰富。”

在辅仁大学上学的熊十玄看起来好像刚走出书斋，家人从《华严经》里为他取了这个名字。他很喜欢大陆作家二月河，在大学学习《楚辞》时，用的竟是大陆简体字的参考书。

来自辅仁大学的陈儒珍特别喜欢大陆红烧浓汁的“重口味”，虽然脸上吃出了痘痘，但还是乐“吃”不疲。在首都博物馆，因为拍了几张照片，一眨眼，她就掉了队，这位胖胖的女孩儿很快找到了我们几个同样掉队的大陆客，顿时笑脸飞扬。 “其实大家蛮像的！”她说。开始，陈儒珍还在嘀咕周围的大陆人每周会有几次政治学习，有多少纪律管束，后来才发现，其实，大家都是普通人，一样在秀水街购物，一样看美国大片，一样周末双休，过的都是柴米油盐酱的日子。泛政治符号只是她大脑里的臆想。

他们的台湾老师吴琼恩用20世纪现象学大师提出的“互为主体性”（inter-subjectivity ）来概括两岸交流应该秉持的态度。在这样的态度下，“原来交流起来那么简单。”

在最后的联欢晚会上，王正穿着超出他身体尺寸的西服，唱着“我们都是中国人”，神情郑重严肃，一反他笑嘻嘻的样子。那一刻，黑头发黄皮肤的年轻学子混在一起，分不出台上台下，大陆台湾。

临别时有人写道：“感谢上苍给我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希望有更多的同学像我一样能来大陆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