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子清:“人所清者必有道”

文/本刊记者 张洪

“不浊者清”

采访来自香港的政协委员施子清先生之前,只知道他擅长书法,是一个成就非凡的儒商。在电视剧中,笔者曾经看到过儒商的范本,总觉得演员的“修为”不到,所饰角色总不那么“着调”。见到施子清才发现,在他身上,吟诗写字和经营生意原来毫不矛盾,家产万贯和满腹经纶可以互相滋补。

施子清从小在私塾读“人之初,性本善”,稍后开始学习“九宫格”(中国古代的一种结构构造方案,公元6世纪,书家欧阳洵将之引入书法练习),老师写得一手好字,每天都有书法课,学了不久即生出兴趣,受老师的影响,开始捉笔习书,母亲叮嘱他,要想写好字,必要立志,遂在墙砖上每日沾清水习字,直写到一碗水耗干,从一块砖到另一块砖,每天坚持,练就了扎实的腕力。小学时书法比赛,施子清的书法总是名列前茅,进入中学后虽然课程增多,无暇再像过去那样每天“大剂量”习字,但学校里只要有写标语这样的事情,总会找到他。 1957年,还在读高中三年级的施子清来到香港,创业伊始,筹办的是一所只有19个学生的学校,3年后,创办集美侨校,担任校长,学生人数陡增到600多人。施子清担任校长,校门口“集美侨校”四个大字即由这位“书法校长”亲笔写就。 在香港当老师并非易事,需要考试后注册方可执教,一些老师虽然有内地的大学文凭,当地却不承认。施子清不得不重新考试,第一次考试的9人中只有两人通过,其中之一就有他。施子清原名唤作清林,来港后易名子清。意在“赤子之心,不浊者清”,多年来,集美侨校一直悬挂着五星红旗,当年在香港,此举十分需要勇气。

稍后,施子清考入香港联合书院(香港中文大学的前身之一),4年后毕业,随后考入菁华中医学院,施先生从小喜欢中医,曾经跟几个赤脚医生采过草药,加上他的叔公是一个很有名的儿科医生。有这些影响,他对中医的兴趣一直持续不衰。

14岁时,施子清得了一场严重的伤寒,镇日卧床,他觉得医生开的草药似乎有误,竟对着中医书自己开加减三黄汤,居然药到病除很快恢复了健康。他笑称,“自己的命是拾回的”。

菁华中医学院的院长是中医世家,就在这所学校,施子清发表了第一篇论文《阴阳学说话微》,探微入幽,下笔不凡,一下惊动了学校的老师。

习书之道

1949年以后,中国南部的一些优秀教授纷纷去了香港,其中包括曾经帮助梅兰芳做过舞台背景、亦曾在琉璃厂挂牌刻印的冯康侯先生和出生于江苏无锡的国学大师钱穆。冯先生在书法上四体皆精,犹长于篆,“提笔落笔均很严谨”,而钱穆先生则操一口无锡方言,讲课时不用看书,第几页第几行均刻在脑子里。提起这些老师,施子清先生感慨良多。

“柔日读经,刚日读史”,不管多忙,施先生每天一定抽出两个小时读书写字,这是他坚持了多年的“日课”。问他最近在读什么,施先生笑说,前一段时间有记者来访,亦有此问,他答:“正在第四次看《红楼梦》”,又接口说:“因为《红楼梦》是一个很大的学问。”最近,他还在反复研读《孟子》,“老的东西拿出来不断翻看,常看常新。”

想起今年春节回老家时,笔者曾随身带了半部《红楼梦》在火车上闲读,后来竟落在家里忘记带回,遂落得“半梦在京,半梦在家”,为此耿耿于怀了好久,此次听到施子清先生亦好“红”,竟有一种莫名的心契。

前几日,北京大学的一位教授为岳阳楼设计对联,请教施子清谁来写好,施先生推荐了著名书法家欧阳中石,他认为“不管是修养还是书法,欧阳先生都够品。”该教授另外想请施子清先生为岳阳楼写一篇诗词,悬于楼中,施子清遂感慨古人的远见和聪明:建一个地方必刻有名篇。宋代的地方官滕子京请范仲淹写了《岳阳楼记》,竟使岳阳楼扬名至今。

去年10月,两岸四地的书画展在北京举行。大陆、台湾、澳门都邀请了各自的名家,香港方面则选择了施子清,展览上,他的书法作品独具一格,备受行家赞誉。

来香港后,虽然没有多少时间挥毫作书,但朋友邀请书写招牌,施先生一般都不会拒绝。他认为,书法写来一定要有书卷气,没有书卷气就像没受过训练一样。基于这样的认识,施先生的字“健劲跌宕,变化多姿,现出豪迈爽飒的风致”,似在与他所喜爱的名帖《祭侄文》中的笔意作今古唱和。他认为,英雄好汉每个时代都有,但书法家却不然。书家和画家一样要经常去名山大川游走,笔底的风光才会不同,这道水怎么流,如何落笔,都要亲历才有心得。“比如苏东坡的‘大江东去’,写得气势磅礴,作者必要有这样的亲身体验才能行之于笔端。”

学书决非易事,施子清先生认为,不但要得到行家的认可,“就连不懂书法的人也觉得你的字好才行”,所谓“大家无一笔弱笔”,为此,施先生的心得是:“整篇的字好,局部也好,就连单个字看起来亦好才算成功。”

施子清举中国古代美人西施的例子来形容学书之道,西施美丽,是因为她走路时心痛,以手捧心,看起来遂楚楚动人,后来东施一学就变得矫揉造作,失了味道。学书亦然,此道如僧家托钵,集千家米煮成一锅饭,学其神韵可也,但不可全似,就像董其昌说的:“学古人而不能变,便是篱堵间物。”施子清先生的诗句“取其气骨法其风”亦在此意。

除了书法的“技术性”训练以外,像所有的大家一样,施先生亦强调修心的功夫,心正则笔正。虽然“颜柳苏赵家家爱”,但施先生似乎更偏好颜、柳,谈到弘一法师的字,那份“有人问我红尘事,摆手摇头总不知”的淡然,脱去了一切尘累,如果坐下来临写,施先生亦能写得乱真。他的长卷行书《后赤壁赋》用了一个下午一气呵成写就,笔意流畅,状若游龙,肉丰骨劲,脱透自在,没有一毫觊觎和将迎,如苏东坡论吴道子“笔所未到气已吞”,看罢令人久久回味。

体认传统

采访结束后,在电梯里,施子清先生的身材在众人中尤显“伟岸”,大概是因为身高的优势,施先生喜欢篮球运动,大陆和香港的女篮比赛,就是他来开的球。 在政协提案里,施子清先生曾提出“文化创造产业”,他认为“中国的文化产业相对滞后,在中国,人们习惯看美国好莱坞大片,玩韩国、台湾的游戏,看日本的动画,几乎我们所有的文化娱乐方式都是外国的。而在美国,‘文化产业’已经超过航空、重工业等传统领域,成为最大的出口产业。”

“改革开放引进的500强,大的科技有么?” 施子清反问。

不用回答也知道,这个问题的背后有一份担忧,中国的年轻一代偏好西方的汉堡、可乐、服装,注重名牌消费,对中国传统的东西却有一份漠然,“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施子清说,“所以胡锦涛总书记提出‘科学发展观’极有道理。” “大匠运斤感物华”,听罢温家宝总理的政府工作报告,施子清欣然写下这样的诗句。爱国,爱家,爱民众,本次“两会”,这些平时听起来十分郑重的词汇化成了一个个生动事例,体现在像施子清这样的委员身上,使人深为这个时代有这样在乎文化传承的人而感到欣慰。

对于总理报告中提到的政府教育拨款将重点帮助农村贫困孩子的问题,施子清感慨良多。既爱读书,又喜欢办学的他,自1985年成立施子清教育基金会以来,捐资内地教育事业一直是他的心愿,历年捐出的也都是一个好大的数目。 最近,施子清先生在评点历代书家,今年8月将结集在香港出版。他的著作《雪香集》出版后,备受两岸三地的好评。香港学界认为,这本书不是散文,而是文学批评。不久,他的作品《梅花·牡丹·国花》一文即被收入香港高级中学的教学参考书,足见其为文之道的深厚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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