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国的教育梦
文/本刊记者 张洪
三大举措加码教育
祁俊甲在甘肃省甘南州州政府政协任职,所在地是合作,1000多元的月薪,在中国大城市算是很少的一笔收入,但在人口只有几万人的中国西北小城镇,却能养活全家。他的儿子卓玛甲今年14岁,在当地一所中学读书,妻子则是全职太太。
“在我们那里,2元钱的出租车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说起来这里的人都不信”,他的脸上带着当地特有的“高原红”,但他却摸着面庞呵呵笑着说:“还是白了好看。”
谈到此次“两会”温家宝总理的报告中关于师范生免费的问题,祁俊甲别有一番关注。把孩子送到内地上学,在中国西北地区的父母眼里,是一个梦想,与内地父母送子留洋有些相似,日后稳定的工作和较好的收入,是这背后的动力。
然而对于牧区的人来说,供给一个孩子读完大学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当地人的家产有时只有几头牛羊,兰州理工大学党委书记王智平说:他所在学校特困生欠费高达3000万元。
“希望政府加大对少数民族教育的投入,教育的不平等就是人生的不平等”,在人民大会堂大幅国画《报春图》前,来自内蒙的政协委员巴门音德被记者团团围住。
从今年新学年开始,中央财政的奖学金和助学金支出将由上年18亿元增加到95亿元,明年将达到200亿元。对贫困地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福音。
“让所有孩子都能上得起学,都能上好学”,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十届全国人大五次会议上做出的承诺,使全场掌声持续很久,那一刻,台下正襟危坐的好像不再是代表,而变成了他们确实就有的身份--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伴随着这个承诺,此次“两会”出台了三项实质性的举措:在中国农村全部免除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杂费;在普通本科高校、高等和中等职业学校建立健全国家奖学金、助学金制度;在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行师范生免费教育。这是政府工作报告中谈论教育篇幅最长的一次。
这些新出台的教育措施更坚定了中国教育的走向:入学的公平和教师价值的提升。与此同时,中国财政部长金人庆表示,公共财政最愿意为教育“买单”,显示出中国财政对教育优先考虑的一份体贴。
今年的“两会”上,在记者穿梭采访的几大会场中,教育无疑是争论最为激烈的地方之一。委员的嗓门、精神、情绪都高于其他会场。
让优秀的人当老师
“日本为什么会那么强?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发展的?”
坐在京丰宾馆宽敞的大厅里,政协委员、中科院院士冼鼎昌向记者提出了这个问题。
“甲午战争时,日本打败了大清帝国,中国向日本赔款,大约每人一两银子,日本一半用来发展经济和工业,一半用来发展教育,国力很快就上来了。没有几年,日俄战争时,日本甚至打败了俄国。可见教育是根本的事情。”
家住中关村,每天从西边去中科院高能所上班,时或还去城里开会,经常出国的冼鼎昌发现,中国的道路、立交桥和高楼都不比国外差,但是中国还不能算强国,他认为最大的问题在于国民素质。“我也许悲观了一点”,冼鼎昌笑着摊手,“这个问题大概要40年才能解决。也许等你们当上老太太时才有希望看到。”
谈到小时所受的教育,冼鼎昌说:“我小时读书,先去文昌庙里拜管文运的文昌帝君,他手下有个魁星,拿一支大笔,拜过他以后就去拜孔子牌位,然后再拜老师,当时老师的位置和‘天地君亲师’一样比肩同等,可见我们中国一向是文化之邦。”冼鼎昌感慨道。
“国民素质的提高比盖大楼、比GDP的增长、比我们工资的增长都慢,如何提高?只有一条路,就是仰仗教育。教育除了知识灌输以外,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提高国民素质。”
2006年,中国财政对教育的投入占GDP的比例是2.82%,冼鼎昌介绍说,一般发达国家要到4%,丹麦可以到6%。他还记得当年有一部苏联电影叫《乡村女教师》,片中教师的职业神圣高尚,让人羡慕。“教师的收入要和他的地位成比例,起码要有中等以上的水平。”
来自四川重庆的政协委员陈万志认为,“教育最大的不足依然是多元化程度不够……教育管理体制僵化阻碍‘大师级’人物出现。”
建国初期的中国教育培养了一大批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那时的教育是什么水平,带着这个问题,记者采访了北京大学数学院教授谢衷洁。
谈到上世纪50年代的教师装备,谢衷洁说,当时他在北京师范大学附中读书,学校的副主任是中学数学教科书的撰写人;物理老师赖中生是中国物理学会的理事,二战时,中国修建中缅铁路,他是铁路工程师;语文老师蓝翎是毛主席当年批《红楼梦》时“钦点”的两个小人物之一(另一个是俞平伯);历史老师是中国历史学会会员;体育老师则是国家足球裁判……这样一串名单下培育的学生,毕业后肩负重任的比比皆是。
本次“两会”,总理报告提出在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实行师范生免费教育,旨在提高教师地位,“这是政府尊师重教、落实科教兴国战略的示范性举措。”全国政协委员、华东师范大学原副校长叶建农告诉记者。
贫困地区的心病
加大教育投入是中国政府的一贯决心,而加大对中国贫困地区的教育投入更是一种迫切。
1986年,中国通过了《义务教育法》,在当时经济条件存在很大困难的情况下,整个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率仅为20%。世界上的发展中国家,困难时期,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所花的时间一般要30~50年。中国从提出义务教育到把义务教育前面“收费”二字删掉,仅用了20年。
义务教育是整个中国教育工作的重中之重,2006年,总理宣布,中国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免除学杂费,5000万义务教育阶段的农村孩子受益。今年开始,将在全国范围1亿5000万学生中免除学杂费。
“这个事情特别重大”,中国教育部长周济一字一句地说。
3月7日,周济列席政协教育组的讨论,委员发言时,这位看起来十分敦厚的教育部长一言不发,时或疾书,即或点头。散会后,在媒体的重重包围下,周济始终面带微笑,显示出他对中国教育的一份信心。他表示,高校学费不会增加,“这一点毫无疑问!”“这是一道高压线,决不允许一边免费,一边乱收费。”
在录音笔险些被挤掉的情况下,周济告诉记者:这次免除学杂费的做法是治本之策,过去一些乱收费现象与我们对教育的投入不足有关,现在政府的教育投入已使老百姓比较满意,在这种情况下,各位校长也会好好去做,从去年5000万西部地区学生免费来看,效果较好,投诉大大减少。最后,教育部长希望媒体和他一起来实施监督。
提高教育质量,最重要的一条是“让优秀的人当老师”。教师出身的周济,对教师这一职业怀有深厚感情。“这次我们要下决心采取一系列优惠措施,使教师成为最受人尊敬的职业。”说这番话时,周济神色坚定。
“现在明确了,义务教育是政府的义务,不是家长的义务。”经济学家吴敬琏委员说。
同一天的会上,中国财政部副部长张少春承诺说,政府将增加对教育的投入,并保证将财政性教育投入占当年GDP的比重提高到4%的水平。
在中国,一些穷乡僻壤的孩子读书还存在着困难,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免除学杂费实施以来,2006年底,西藏适龄儿童入学率已经达到96.5%,在农牧区实施义务教育以后,当地小学生享受的是包吃、包住、包学习用品的“三包”政策。西藏拉萨实验小学副校长卓玛告诉记者,她去地方小学探访,当地校长说了一句很朴实的话:现在日子好过了。
但这并不等于不存在问题。目前,大学毕业生多半还是宁要城市一张床,不要基层一套房,艰苦的条件,微薄的收入使很多在城市无所事事的毕业生对西部望而生畏。
“少数民族地区教育的教学质量还不尽人意。”卓玛说:“一些学校的老师来我校听课,多半早上5点就要起床,自己掏钱搭中巴车,晚上摸黑才能到家,有时还要骑马。”这样艰辛的“自修”不利于师资的培养,她建议在当地建立教师培训基地。
在赴农村实习时,艰苦的条件和恶劣的环境,使一些城市的教师坦言,短期可以,长期则难以坚持。除了生活和待遇的提高,卓玛建议评定职称多一点指标倾斜农村,使当地教师安心工作。
经济学家厉以宁委员介绍说,最近北大校友会在深圳捐款建立了“助学贷款基金”,以基金为担保,银行扩大5倍放款做大学生助学贷款,对于解决当前大学生助学贷款是可行的办法。
“清华毕业的学生几乎每人都有5、6个职位等着选择。”原清华大学校长王大中委员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清华大学坚持,只要是优秀的学生都要招进来,我们会通过奖学金或助学金的办法,任何学生都不会因为生活困难而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