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小品
文/本刊记者 张 洪
时代像一段小品
“篮球巨星姚明家的房子没顶棚,小品明星潘长江的房子像水缸。”
“你白天可以把老公当小工使,晚上可不要把小工当老公使。”
这是2005年春节文艺晚会上黄宏和巩汉林、林永健表演的小品《装修》里的经典台词。这也是当年“春晚”笔者印象最深的一个小品。几次重播,看着工头黄宏无可奈何地应对那个男扮女装的“津妇”,每每在笑声中忘了周围和自己。
一个以上的演员,几种简单的道具,幽默诙谐的台词,上世纪80年代初,小品这种艺术形式开始走红中国舞台,很快就成了中国电视观众大年夜里最大的“笑源”。
在郭德刚还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日子里(《南方人物周刊》的专题“天上掉下个郭德刚”),盼“春晚”(春节文艺晚会的简称),看小品,是中国老百姓年夜饭中的“主旋律”。那几个对“春晚”来说雷霆万钧的名字:赵本山(据说有一年,他萌生退意,让晚会导演惊出一身冷汗)、宋丹丹(她当年扮演的老太太,其劲力相当于今日超女)、黄宏(一脸笑模样就是一个痒痒挠)、巩汉林(堪称南方的瘦肉精)、潘长江(个高诚可贵,智商价更高)……他们在中国老百家的日子里成功地占据了家常笑星的地位。在春节过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声音撒播在大江南北、大街小巷,从出租车到音像店,从火车站到大Bus,那段时间,小品就像流行感冒一样要流布“相当”一段时间。“相当”--就连这个词在民间的流行也要归功于小品。
以笔者而言,每次母亲还在灶台前忙着下饺子,只要电视屏幕上出现小品的字幕,全家一定会把她从厨房唤到电视机前。其实好多时候,母亲耳背,并不能完全听清演员在抖什么包袱,但她还是像台下观众一样一脸灿笑,再配合周围我们的笑声,小品几乎是我们家“春晚”的最大看点。至于歌舞生平的其他表演,就像《红楼梦》太虚幻境出台前那些絮絮叨叨的冗笔一样,引起的重视程度都不算太高。
从开始的大年夜万人空巷,众口一词地看小品议小品,到今天的有了各种不看小品的理由,正如过去晚上7点,所有电视频道都是新闻联播,而现在却有了各种选择一样,人们可以选择上网、泡吧、聚餐、旅游……去打发那个过不过都会定期到来的大年夜(因为出行不便等理由,在好多人眼里,过年已经成了一种精神负担),但小品还是像口香糖一样在众人嘴里嚼来嚼去。尽管很多人,尤其是年轻人,已经失去了对“春晚”的兴趣,但大家还是热衷于猜测新年“春晚”赵本山准备了什么段子,宋丹丹还会一以贯之地倚老卖老吗?显然,小品依然像有一桩心事一样搁在很多中国人心上。
发展到今天,像所有成熟的艺术形式一样,小品也被分成了几派:以光头陈佩斯为代表的京派;以饰演阿Q而著称的严顺开为代表的海派;以老好人郭达为代表的西北派;以“老根”赵本山为代表的东北派。经历了20多个年头,全国小品看东北,东北小品看辽北,辽宁人赵本山的小品连续多年在“春晚”雄霸“小品王”,几乎成了获奖专业户。有人甚至直言,看“春晚”,就冲赵本山。
电视时代的产物
上世纪80年代,小品在中国走红,那个年代,摆脱了伤痕题材,老百姓开始在饭桌上讲笑话,小品自然应运而生。
1983年,中央电视台的首届春节晚会,小品第一次在电视上亮相。《虎妞阿Q逛北京厂甸》,两个人物分别出自老舍的《骆驼祥子》和鲁迅的《阿Q正传》,表演者也是影片中两个角色的扮演者斯琴高娃和严顺开。一个泼辣俏皮,一个憨傻滑稽,有极好的喜剧效果,虽然仅仅作为一个小插曲,而且早期的小品一招一式,带有明显的训练课痕迹,但现场效果和对观众的吸引力赢得了很多掌声。那一年,还有王景愚表演的哑剧小品《吃鸡》。
历数“春晚”小品,1984年陈佩斯的《吃面条》至今让人惦记,这称得上“春晚”第一个有影响的小品节目。随后的1989年,黄宏携自创小品《招聘》闯进“春晚”一炮走红,之后他表演的一连串小品伴随中国人度过了10余个春节。1990年,赵本山的小品《相亲》第一次亮相“春晚”,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成为“春晚”必不可少的大腕级小品演员。黄宏、赵本山也由此成为每年“春晚”人气最高的演员。
在小品的历史上,1990年是关键的一年,黄宏、宋丹丹的小品《超生游击队》被中央电视台导演张子扬一手挖出,瞬间一炮打响,郭达的《大米红高粱》,赵本山的《相亲》,也在同一年走红,此后就形成了定势,演员也基本锁定。从这年开始,小品逐渐取代相声成为晚会的第一主角。成为电视收视率的关键。
上世纪90年代以后,小品基本上成为春节联欢晚会的主角,而且节目数量越来越多,占据到整场“春晚”将近四分之一的时间。
伴随着小品的走红,是相声的危机,中国人捧着“戏匣子”(民间对收音机的俗称)收听相声的情景已经越来越少见了。笔者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相声是收音机时代的产物,小品是电视时代的产物,而视频恶搞则是网络时代的特定产品。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种艺术形式只有与它所传播的媒介同生死共存亡,此外别无选择。伴随着电视的普及,听相声的人很多倒戈小品,小品成了中国人茶余饭后的一大话题源,甚至许多用语和主题都径直来自小品。什么道理只有通过小品申明,人们才能用心去听、去看、去体会,什么事件只有通过小品的展示人们才会关注:普及税法需要小品,打假需要小品,就连为某商品做广告也用上了小品。
搞笑之余,小品常常盘点人的劣根性:吃醋、怕老婆、狭隘、内杠、好面子、讲大话、阿谀奉承、出尔反尔、不懂礼节等等。成了一个喜欢寻找意义的民族所钟爱的艺术形式。
“后超女时代”的小品
当“玉米”、“凉粉”开始满街抢行人手机投票的时候,中国人知道了什么叫“平民偶像”;同时,在网络日渐占领我们生活的时候,小品逐渐从成熟到熟透,从熟透到不得不另辟蹊径应对观众日渐生高的期待值。
近几年的“春晚”,“小品的数量越来越多,观众喜欢的却越来越少”是不争的事实。也许是当年人们的娱乐途径太有限,一个小品听上数遍仍然兴趣盎然,而今天,就连真格的大年夜,能博得人们发自内心开怀大笑的小品也越来越少。对目前小品的处境,赵本山坦言:“的确已走入了死胡同,演员在拼命地逗乐,观众机械地跟着笑,观众和演员都在做戏。”
作为“年夜文化大餐”的央视“春晚”,尽管目前其霸主地位不可撼动,但收视率和观众满意度却在逐年降低,小品生于电视会不会亡于电视?在中央电视台拍摄《中国小品20年》所进行的问卷调查中,黄宏、宋丹丹表演的《超生游击队》得票居“十大经典小品”之首。
如果当年的小品已经达到了高峰,今后怎么办?《中国小品20年》监制王晓说,就像一个人爬坡爬到山顶后只能有两种选择:要么不动,要么走,虽然每走一步都是下坡,但任何人都不可能不动,否则只能在山顶上喝西北风。
一些从事小品创作的人,对小品的生存状态并不悲观,有人在《武林外传》、《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中看到了小品的影子。不过要让一种“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艺术样式走出太多的花样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小品注定了它面向基层,关注民众的命运,只能在老百姓的大圈子里拓展人缘。
这是一个各种艺术形式互相依存又互相竞争的时代,有了郭德刚,相声在德云社的努力下终于有了回春之相,而小品可能也在等待这样的人物。一个赵本山,已是小品的大幸,然而,在他苦撑死抗多年叫苦叫累的时候,我们只能抬头望天,看看谁会从天上掉下来。
曾几何时,赵本山的小品裹挟着亿万观众的笑声和赞誉,不知不觉中向我们走来,继而风靡全国。他的小品表演艺术就像一尊浮雕,鲜明地凸显出来,占据着中国小品艺术宝库中重要的一席之地。他的小品让世纪之交的中国充满了朗朗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