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剧种面临的失传命运
文/来建强
永安大腔戏2006年5月幸运地进入第一批518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目录,但在永安人为此兴奋了几个月后,这一福建省内山区的小剧种仍然面临着失传的命运。后继乏人、缺少资金,永安大腔戏的遭遇述说着许许多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面临的同一尴尬命题。
独一无二的山区戏剧
680年前,立春,永安市青水畲族乡丰田村的农民在祠堂边竖竹竿,搭成简易戏台,艺人粉墨登场,一个新剧种---大腔戏诞生了。永安大腔戏也称大门戏,今有戏剧“活化石”的美誉。
大腔戏源于江西。元朝年间,熊姓家族从江西石城迁到永安青水丰田村。明清之际是大腔戏演出的最为鼎盛,每逢迎佛赛会、年节吉庆、祭祀礼仪、祈福迎祥、仪式典礼、寿诞庆丰、民俗庙会等都上演大腔戏,村村有戏听。
明朝中叶,大腔戏吸取了元末明初南戏一支流派弋阳腔的戏剧声腔以及青阳腔和徽池雅调,发展至今,已集合地腔、山歌腔、道士腔、骂人腔多种戏剧声腔。比如说,骂人腔就是由古代偷抓鸡被人大骂的声音进化而来。博采当地方言、宗教、乡音、乡调、民谣、小调与民族民间山歌、音乐、杂调等,吸取杂技、杂戏、道教、佛教舞蹈和木偶衍变的成分糅合产生,而形成了独特的大腔戏戏曲,音乐则取其它多种传统文化艺术精华。
“这是目前全国独一无二的、奇特性的山区戏剧模式。”青水乡文化服务中心主任胡仕廉说。
练戏艰苦 后继乏人
熊德钦,青水乡大腔戏剧团副团长,今年53岁,其祖辈、父辈都是唱“大腔戏”的好手。20多年前,因师傅一句“大腔戏快失传了,希望你能学会,让它一直流传下去”,熊德钦决定走上习艺的艰辛路途。
“大腔戏注重嗓子的变调,没有专门的曲谱,只有依靠师傅唱一句,徒弟跟着学唱一句来学习,很辛苦,要靠自己的领悟和勤奋。”熊德钦说。
“白天在地里干到汗流满面,晚上大家聚集在一起,师傅一句句传唱。和其它专业剧团比起来,这种排练的场景、场面一看就知道很艰苦。”胡仕廉说。
1980年是大腔戏最困难的时候,只剩下几个老人会唱,在没人的时候,他们对着田野,对着山脉,一个人歌唱。胡仕廉一边叹息摇头一边说,仅剩的若干名老人早已老迈,几乎每年都有人去世。
在当地政府的组织下,青水乡大腔戏剧团成立了。胡仕廉说,先从培养后继人才做起,由这些老人家授徒。但至今会唱戏的人也不过二十几个人,后继乏人成为大腔戏的一大忧患。
小剧种难闯大市场
青水乡政府从1992年开始有意识地对“大腔戏”进行保护。永安市政府也鼓励大腔戏走市场化之路,到各地戏院表演,但熊德钦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没几个人听得懂”。这一切源于大腔戏带有浓重的地方特色。
福建省文化厅有关人士认为,同样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福建莆田莆仙戏,在地域、影响等方面都比大腔戏出名得多,但同样遇到了类似的难题。不像京剧,没有语言的障碍,而地方戏,出了这个地域,受众就没有多少,不认识,就不大可能有人欢迎。
大腔戏的表演道具老化也让表演成为“献丑”。“剧团基本没什么收入,没有资金怎么去更新道具?”熊德钦说,“如今电视的普及率那么高,各种各样戏剧都有得看,关注大腔戏的人更少了。”
剧团的表演还受到农忙的制约。胡仕廉说,因为唱戏的演员都是村里的农民,一旦外出表演,农民家里的地就没人种了。
清水乡政府曾考虑给予每次参加演出的剧团演员补贴40到50元,对于剧团的服装、道具等物品也给予一定的补助。但这样一来,乡政府承担了较大的财政压力,很快这一固定补贴方案就“夭折”了。
“这项固定补贴还没有得到落实,剧团在排练、训练演员的费用上还是存在困难,大腔戏的市场化只能成为一种梦想。”熊德钦说。
“不能让大腔戏在我们手中失传”
福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许斗斗认为,尽管目前我国很多地区都以借助旅游业来承传非物质文化,但这种直接的市场化方式未必就能达到保护的效果。有的地方为了迎合外地的游客,加进了很多并不是非物质文化的内容,从而文化遗产本身发生改变,这就会影响甚至破坏文化遗产的“原味”。
专家说,类似永安大腔戏的保护需要政府部门加强保护力度。但记者展转于福建省各个部门,并未找到福建省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财政投入情况。福建省财政厅的一位官员近日透露,该省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财政投入预算目前正在进行中,但资金数额较少。
专家说,国家应尽快起草和施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以立法的方式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上,强调国家提供财政的支持,鼓励培养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在随后产生的地方法规中,应进一步明确对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资金投入等情况。
不久的将来能否为永安大腔戏这类小剧种延续带来新的好消息,熊德钦只是反复对记者说:“不能让大腔戏在我们手中失传!”